第3章 来都来了

在模拟中,“一日阎罗”是刚问世的毒,尚无解药。

医馆之所以要拿这么多童子试药,便是为了破解这个毒方。

但是,季明现在所处的时空,是模拟时间线的千百年后!

“一日阎罗”定然可解!

季明额角渗出汗渍,现实与虚幻的画面在视网膜上交叠。

破庙漏雨的嘀嗒声里,他一遍一遍的翻阅记忆,许是命不该绝,竟是真的叫他寻到了一丝丝,或许足以扭转乾坤的线索!

十年前,那时季宋两家相交莫逆,季父由于跑镖,常年出门在外,七岁的季明就带着弟弟,隔三差五的泡在宋家的药堂里。

期间就有一个病人,手臂上浮着相似的青斑。

彼时,宋经纶看了眼,随手开了个方子,药堂的伙计抓药后,病人服下,不消片刻,症状便得到缓解。

“不管是不是一日阎罗,都得赌一把!”

季明心下有了主意,于是耐住性子,不再急着做出选择。

模拟中的画面因而定格在了青铜罗盘浮现的那刻。

恰在此时,现实世界里,小妹举起药碗。

“数完一百遍啦!”

童声清越,如斩破宿命的铡刀,季明顺势合上古卷,退出模拟。

抬头看了眼天色,时间尚早。

若是记忆没出茬子,那么要到子时三刻,宋家护院才会换岗。

“咳……咳咳……”

季明听见母亲咳嗽,伸手要接小妹手中的碗,小妹却挺直脊背摇头,郑重其事的拒绝。

“小晗长大了,以后就由小晗照顾娘亲!”

小妹捧着药碗,瓷匙磕碰碗沿。

“娘,小晗喂你。”

季母忍住咳嗽,笑着开口:“小晗真乖。”

庙外雨声渐歇,火光中,母女依偎。

此情此景,似是触动了原主残留的情绪。

季明抿了抿嘴,心下倏地打定主意——

既然承了原主这副身躯,自当替这家人挣出片天地!

季明看着季母喝完汤药后脸色转好,心下稍安。

下一刻,庙门吱呀,却是出门许久的弟弟总算回来。

少年带着一身寒气,拳峰上凝着血痂,怀里银钱撒落一地。

“武馆说季家霉运冲天,要扣七成学费充当驱邪钱!”想起武馆伙计的嘴脸,季少阳脸上仍有愤愤之色。

“你去武馆退学了?”季明眉心微蹙,询问弟弟。

“嗯。”季少阳痛快的应了一声,“我连咱们自家的拳法都没学精,一开始就不该报那劳什子的武馆!平白浪费银钱!”

此前是他们家不差钱,季少阳报名武馆后,甚至课都没去上几天。

但如今家道中落,却是能拿回一点是一点。

季明摇头从地上将银钱拾起,冲弟弟道:“也好,镇上武馆里的那些武学,还不如咱自家的高明,你要真有心习武,等以后哥有钱了,带你上紫云山,那里的武学练至高深,甚至有机会一碰仙缘。”

“仙缘……”

口中念叨着这两字,季少阳目露神往之色。

只是,下一刻就又联想到了陆家,陆家的大小姐天资出众,前阵子被收为仙徒。

父亲在世时,曾为他与陆家的二女儿定下婚约,如今外界都在传,陆家看不上他,不日就要寻他退婚。

少年的自尊心攥紧他的指节,勒出“咯咯”的声响。

直到——

“少阳,过来一下。”兄长喊他到残破的泥塑神像后,将制定的谋划合盘告之。

季少阳听后大惊,当即将退婚之事抛至了脑后。

“哥你疯了?宋经纶正愁找不到借口弄死咱们!”

“他有本事,就真把咱们弄死!”柴火噼啪炸响,映得季明眸中火光跳动。

见兄长是认真的,季少阳喉结滚动三遭,忽而扯开染血的孝带往火光里面砸。

“好!干他娘的!爹当年替他挡刀时,那老狗跪着发毒誓要照拂季家子孙,结果我们如今遭祸,他落井下石得比谁都欢!”

兄弟两捡了枯枝,在灰堆上写写画画,眼瞅着无有错漏了,对视一眼,齐齐起身。

季母见他两要出去,连忙哑着嗓子喊住,说自己身体好了不少,不用再给她抓药。

“娘且宽心。”季明蹲下身子,替季母掖紧被角,“家里不缺钱。”

……

两兄弟扯了块破布蒙住脸,掐着时间出现在宋府院外。

只是与料想中不同的是,宋家的护院们直至子时三刻也没换岗,一众人寸步不离,守在东厢。

兄弟俩又等了半个时辰,没有办法,只好启用预备方案。

“你去前院柴房纵火,我伺机溜进书阁。”

“好!”

季少阳将火折子咬在齿间,狸猫般窜上屋檐,铜锣炸响的瞬间,季明已顺利地潜入院中。

“走水了!”护院们急促的喊声涌向前院。

季明抓紧时间,进入书阁,翻找自己要的解毒方子,结果一连翻到了好几本春宫图,气得他直想骂娘。

索性换了个书架,入目的却又全是壮阳之法……

季明实在无语,最后索性不管了,一股脑全往怀里塞去。

“哥,到手没?”

这时,引开护院的弟弟也已绕了回来。

季明拍了拍填满书册的包袱,示意搞定。

“那我们快撤!”季少阳第一次干这种勾当,这会儿难免有些害怕,畏手畏脚。

季明就不一样了。

“来都来了!”他兴奋得开口,又出主意道,“我们再去趟库房!那里才是藏好东西的地方!”

“可是哥,丢几本书,人家可能还察觉不到,或是察觉到了也懒得报官,但要是去偷库房……”

“别磨叽了!我们火都放了!还管这的那的!”

大不了干完这票,回去直接带着母亲妹妹往深山里一钻,等到模拟的因果具现到现实了,再风风光光出来。

季明心下有了打算,也不管兀自还纠结着的弟弟,直奔宋家的库房。

“唉!哥!你等等我!”

两人劈碎库房的门锁,季明看见满屋的名贵药材,两眼放光。

不少都是母亲急需的,他自是不客气,大把大把抓进手里。

有兄长珠玉在前,季少阳也只好从善如流,一咬牙,管他这的那的就往裤腰里塞。

只是下一刻,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竟是打开了暗格。

暗格里藏的东西让他愣了下。

一个颇为眼熟的药鼎。

季少阳连忙将鼎身对准月光,果然照出了“季氏承运”的阴刻铭文。

“妈的!这个狗东西!哥,我们一年前押镖时走丢的药鼎,居然在这个老狗这!”

当时害他们镖局赔了上千两!

季明一听也愣住了,连忙凑过来仔细查看。

越看脸色越是铁青。

“妈的!真不是个东西!得亏我们来了这趟!”

季明本还打算在库房稍微顺点东西就走,权当做做好事帮人清理库存了。

但他们一片好心,这姓宋的却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背上、怀中、裤腰带里,两兄弟全塞了个满当后,季明掏出火折子擦亮。

“宋老爷做药材生意,却是缺了副医心的方子。”

“那就送他一副?”

“那是自然,我看,这积年的心病,还需大火来医!”

季明屈指弹飞火折子,看火苗顺着人参锦盒上的金线蜿蜒。

下一刻,火光冲天。

季少阳大为解气的同时,亦是紧张得腿肚子发颤,正兀自不安时,却见兄长负手立于火幕前,琥珀色瞳仁里跳动着比烈焰更灼亮的光彩。

热浪倒卷,恍惚间,季少阳感觉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兄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