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锋芒毕露,一鸣惊人

李账房噗通跪地,浑身抖如筛糠,额角冷汗混着涕泪蜿蜒而下:“大掌柜饶命!我一时糊涂……”

话音未落,两个护院已架住他胳膊往外拖行,鞋底在石板上擦出两道蜿蜒水迹。

季三草未多看李账房一眼,只垂眸掸去袖口药渣。

晨光漫过鸦青衣襟,衬得他眉眼沉静。

台下私语渐沸,直至老医师开口才复又寂静。

“济世堂的秤,最称不得私心!”

……

“考核继续,第二关,识脉象!”

药童抬上三架屏风,其后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这一关,是要考生依次把脉,而后将各自的诊断写入宣纸。

最先考核者是赵怀瑾。

但此时赵怀瑾哪还有心情?

他面上燥热,方才信誓旦旦的卖弄,此刻化作无数芒刺扎进脸皮。

待不下去,索性溜之大吉。

折扇“啪”地遮住涨红面颊,赵怀瑾撞开药童,踉跄跑路。

这考核,不考也罢!

药童被赵怀瑾撞得肩膀吃痛,暗暗呸了一声,这才复又目露崇拜的看向季三草。

“季师兄,请!”

季三草指尖搭上纱帐后的手腕,眉心微蹙。

尺脉沉细如丝,关脉浮大中空——这是饥民长期以观音土果腹的脉象。

他摇头轻叹一声,提笔快速作答。

而后转身走向第二架屏风。

帐中老妇尚未坐稳,他又龙飞凤舞,写下“阴盛格阳”四字。

接着是第三个屏风,亦是只用了几息的时间。

台下的人群早已不知是第几次惊叹。

济世堂此次考核对外开放,门槛外不知何时,早已挤满看客。

他们踮着脚尖,脖颈抻得老长,交头接耳间尽是“这是哪家公子”“可有婚配”之类的议论。

下一刻,耳边却是响起炸雷般的嗓门,大柱挤入人群,胸膛拍得砰砰作响:“台上的那是俺大哥!俺大哥!”

小禾则是静静的双手托腮,眸光一瞬不瞬的追着那今日一鸣惊人的少年身影。

药童将季三草的三份作答呈给老医师,老医师看了眼,满意的点头。

无一错漏。

有季明高光在前,余下的考核,看客们已然失了兴致。

又挨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第三关。

“第三关,开方剂。”

当其他学徒还在苦思配伍时,季三草已蘸饱墨汁。

狼毫游走纸面的沙沙声里,看客人群渐渐围至考台四周。

有老者颤巍巍掏出西洋琉璃镜,镜片后瞪圆的眼珠随着笔锋来回转动。

有稚童骑在父亲肩头,幻想着台上意气风发的人就是自己。

二掌柜的汗珠顺着双层下巴滚进衣领。

他借着递茶的机会凑近柳盈盈,袖中滑出半截写着药方的竹纸。

却见美人慵懒支颐,丹蔻指尖将竹纸推回,绛唇轻启:“何苦自取其辱?我怎可能赢得过他。”

说话时目光始终凝在季三草挺直的脊背上,春水般的眸子里泛起复杂涟漪。

日头攀上中天时,老医师的蛇头杖重重顿地。

胜负已分。

其实胜负早就分晓,只是流程要走到最后一刻。

药杵撞击铜钵的余音尚未散尽,老医师枯枝般的手指已点在季三草肩头。

七十二格药匣“咔嗒”合拢,考核正式落下帷幕。

“明日三刻,随我出诊。”

此言既出,满堂哗然。

在场众人皆知,能请动陈守拙出诊的,非富甲一方的豪绅,便是手握权柄的贵人。

此刻这轻飘飘一句话,不啻于将通往上流阶层的云梯递到了少年脚下。

这少年才刚晋升为内堂弟子,就得老医师如此关照!

往后前途,不可限量!

季三草恍若未觉周遭艳羡目光,被众人簇拥着向济世堂正厅步去。

路过廊角时,他仰头望向虚空某处,那里仿佛立着位玄衣青年,正朝他微微颔首。

檐角漏下的天光穿透那人半透明的身影,在青砖地上投出斑驳的“季”字纹样。

“老祖宗……”少年喉头滚动,深深感激。

当年那个蜷缩在柴房等死的药童,此刻竟能在济世堂中接受众人道贺,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恍如梦中。

若是没有老祖宗显灵,就没有他季三草的今日!

……

“季师兄!”

“季公子!”

“季小神医!”

此起彼伏的恭维声浪里,季三草怀中突然被塞入个锦盒。

请帖雪片般落进怀里,纸笺上印着各家的印记——

城中首富的蟠龙纹、漕帮二当家的浪涛徽、城南青楼的桃花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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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起来了啊!”

画面外,季明见证了先祖的成功,亦是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下一刻,青铜轮盘再临。

【请选择——】

【一:推辞,醉心医术】

【二:结交,扩展人脉】

季明指尖悬在选项二上轻轻一叩。

画面流转间,季三草已是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将各封请帖仔细收进袖中。

少年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新铸的剑胚正在淬火,既不过分热络,又给足各方体面。

……

夜深。

季三草终于结束应酬,提着灯笼拐进西跨院中。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斑驳树影里忽然窜出两道黑影,惊得灯笼“哐当”落地。

“大哥!”大柱蒲扇似的手掌慌忙接住滚烫的蜡油,“我和小禾等您半宿了!”

小禾抖开包袱露出两套簇新的靛蓝短打:“护院房刚发的衣裳,说是……说是托了您的面子。”

两人因为季三草的关系,终于摆脱试药人的身份。

夜风拂过,酒意被凉意驱散三分,季三草望着大柱与小禾捧着新衣的欢喜模样,亦是不自觉浮现笑容。

“你两先在护院当值小段日子,过些时间,我给你们安排更好的去处。”

大柱蒲扇般的手掌重重拍在石栏上,震得灯笼摇曳:“大哥说去哪俺就去哪!”

小禾悄悄攥紧衣角,月光漏过她低垂的睫毛,在青砖上投出蝴蝶似的暗影。

……

翌日,晨雾未散时,马车已停在济世堂门前。

季三草捧着药箱登上车辕,老医师在车厢中取出木匣。

似是有意考校他:“说说看,里头装的什么?”

木匣“咔嗒”开启,腥甜气息扑面。

季三草鼻翼翕动,忽而展颜:“是滇南血竭!但……”他凑近细嗅了嗅,“混了半钱赤链蛇蜕,可是要配‘九转还阳散'?”

老医师瞳孔骤缩。

虽然已经无数次的见识过了少年的妖孽,但这一次还是被惊得不轻。

藏在袖中的银针险些脱手。

这味秘药乃是他闭关三月所创,刚刚问世,没给任何人看过。

就想在这小子身上,讨回些做师傅的颜面。

哪知——

眼前这乞儿出身的少年,竟能凭气味道破天机!

还真是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天赋啊……

一想到自己沉浸医道数十载,此刻竟然比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童,老医师摇头轻叹,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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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望着画面中的景象,笑得有点坏坏的。

“老医师,放弃吧,你是赢不了我家老祖的!”

“我传给他的《季氏万方》,可是详细记述了你毕生的所有心血。”

“你现在是不是有种被我老祖阴影笼罩的感觉?”

“自己辛辛苦苦、费尽心思研制出的新方,却每次都被一眼识破……”

说真的,季明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