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人意料的谋划

汤和也是了解朱榑其人的，虽然残暴骄纵了些，但造反，他是万万不敢的。

而且就凭他那两下子，凭什么造他爹的反？

想到这里，汤和看向吴兴邦，问道：“你有何建议？”

“不如让陈指挥使率领青州卫去增援登州卫吧！

信国公您乃国之柱石，受人敬仰，只要您出现在齐王三卫面前，他们肯定会军心动摇。”吴兴邦沉吟片刻，道。

这一点，也正是汤和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忍不住嗤笑道：“大明开国才十几年，我还以为那些人已经忘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了呢。”

吴兴邦也觉得这次举事有些过于儿戏些。

而且为什么到目前为止，除了白莲教、倭人在行动，

齐王府一方的兵力，就只有陈炳忠出来了，

其余都还按兵不动。

这严宽，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吴兴邦和汤和此刻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虽然暂时猜不透严宽的真实意图，

但这并不妨碍汤和同意让陈炳忠去救援登州的主意。

汤和拨了三百匹战马给陈炳忠，马背上捆着二十箱从山寨军械库里搬出来的强弓硬弩。

临行前，陈炳忠在指挥台上向着汤和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末将此去，唯死战尔！只求信国公能为末将在陛下面前求求情……”

说完，陈炳忠又转向吴兴邦，抱拳道：“百户恩情，只有来世再报了！告辞！”

看着陈炳忠离开，

看着陈炳忠离去的背影，汤和转过身，下令道：“再上五十门火炮，今日天黑前，破城！”

诸城县那并不算太坚固的城墙，在连续不断的炮击下，终于轰然倒塌，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穆玄殷见大势已去，只得招呼身边的白莲教教众，一起撤退，逃去了山中。

汤和留下两千士卒，修缮和守卫诸城县。

其余大军，则随他一起北上，准备对付齐王三卫。

汤和的大军沿着官道缓慢推进。

沿途却没有任何阻拦，也始终不见齐王三卫的身影。

这让吴兴邦感觉很是诡异，但却又实在猜不透严宽在搞什么鬼。

老将军汤和也是同样的感觉，不过他战阵经验丰富，又广撒斥候打探动向，所以并不担忧。

就在大军即将抵达临朐时，

路边的凉亭里，

严宽却早已备下茶水，等候多时了。

只有他一人！

见到汤和的旗帜后，严宽站在凉亭里大声喊道：“信国公，吴百户，严某等候多时了！还请入亭一叙！”

“走，看看他搞什么鬼。”

汤和翻身下马，在吴兴邦的陪同下来到了凉亭中。

刚进入凉亭，他们便看到石桌下摆着几样东西，

齐王金印、三卫虎符，

还有一叠按满血手印的供状！

汤和和吴兴邦心中疑惑，对视一眼，心中暗道，

“这是要降了？”

“这么容易的吗？”

见汤和和吴兴邦进来，

严宽这位暗中一手掌控了青州近一年的男人，

起身笑着为汤和和吴兴邦倒了一杯热茶。

随后，他直起身来，缓缓解释道：“白莲教总坛设在苍山，细川家的精锐此刻应该正在强攻蓬莱水城。至于齐王……”他顿了顿后，接着道，“在厢房捆了一个月，胖了十斤。”

汤和与吴兴邦大咧咧的坐下，好奇的问道：“你把山东搅得鸡犬不宁，却又如此轻易投降，图什么？”

严宽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最后吐出了四个字：“图个公道！”

“公道？”显然，汤和和吴兴邦都没想到严宽竟然会是这么个答案！

不过严宽已经开始解释道：“洪武八年空印案，家父时任青州府同知。他并未掌印，但却依旧遭遇牵连，被杖责一百，活活打死。

他在青州府修桥铺路，为民排忧解难……入狱之时，万民血书，却终究抵不过一纸空印！”

说到这儿严宽眼圈已经开始泛红，“家人虽未遭牵连，却因家父在任时，得罪了齐王府前任长史。

他们抢占了我家的田地，我妻子去布政司告状，结果家里当夜就走了水。”

说到此处，严宽眼中的泪水再也憋不住了，滚落下来，

“可怜我母亲和怀着身孕的发妻，竟被大火活活烧死。我却因公务在身，躲过一劫！”

吴兴邦能够从严宽身上感受到刺骨的寒冷，一入打着旋儿从亭外吹进来的寒风。

身体冷，心，更冷。

严宽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我改姓换名回到了青州，成功弄死了王府长史，取而代之！”

“你们知道那些害死我娘和慧云的凶手，哦，慧云就是我发妻……那些凶手，被我用他们私通倭寇的证据，关进了县衙大牢里。

然后我用我能想到的所有刑法，慢慢将他们折磨死了！”

“哈哈哈哈！！！”严宽说到这儿，突然大笑起来。

但片刻后，他陡然又收住了笑声，继续说道：

“我还清晰记着我爹入狱前说的话，他还在念叨着山东百姓年年遭受倭寇侵扰，责怪自己没有兑现诺言……”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青州最大的内鬼，竟然就是齐王府的人吧！”严宽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恨。

“后来，我察觉白莲教在民间传道，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于是我便干脆把他们推上了前台。

倭寇想要登州的布防图，于是我干脆放任他们去攻打蓬莱城！

不过我早就给蓬莱城送去了消息，

想必细川那群狗东西，

此刻应该被打得抱头鼠窜了吧！”

“只是我唯一没想到的是，北元太尉纳哈竟然被白莲教的人说动了。

半路又杀出来一个吴百户，差点儿把我的计划全毁了……”

汤和闻言，不由怒道：“辽东就因为你一句‘没想到’，就这么被北元祸害了？！”

“其实这样也好！”严宽忽然用双手捂住了脸，“陛下之前一直还对纳哈出抱着念想，想要劝降纳哈出。

但这下好了，陛下想来应该也怒了。

纳哈出的好日子，到头了！

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多少有些癫狂。

朱元璋虽然没有被直接报复，

但辽东都司的丢失，青州府的叛乱，

让老朱像是当着天下人的面，被人狠狠扇了两耳光。

而害死严宽母亲、发妻的齐王府的人，被他亲手折磨致死。

末了，他顺便还坑了给他爹造成大麻烦的倭寇，

把一直暗中潜伏，试图在青州府搞事情的白莲教提溜出来，教育了一番什么叫做人间险恶……

这是一个狠人啊！！

吴兴邦甚至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汤和也此刻多少也有些无语，这严宽太疯了！

“至于齐王……”严宽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语气平静的说道：“还劳烦国公转告陛下，齐王虽然纵容属下贪赃枉法、虐杀百姓、私通倭寇，但他本人却并不知晓。

他心思单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只是缺乏了正确的引导……”

“齐王……”说到这时，严宽突然抽搐着栽倒在地，黑血从嘴角溢出，“齐王待我不薄，是我…辜负了他……”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爹……娘……慧云……”

严宽翻身躺在地上，

眼睛盯着凉亭房梁，

喃喃两声，

瞳孔，

渐渐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