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笼中鸟(2)

而林篱的校园生活也不是一番风顺。

值日生挥着黑板擦的扬尘里,林篱的数学本又被红笔圈成了马蜂窝。李老师的皮鞋尖碾过水泥地,教案拍在他课桌角时,震得铅笔盒里的扳手模型哐当作响:“全班就你应用题错得最离谱,明天叫家长来!”前排小胖的篮球手环“啪”地甩在桌沿,他扭过脸时,书包侧袋的挂件扫过林篱摊开的语文卷——张老师刚用红笔在作文末尾画了道波浪线,旁边批注着:“字迹不工整,需要勤加练习。”

粉笔灰簌簌落在林篱手背上,他盯着作文纸上“家长签字”那栏渗开的纸纤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后桌传来同学的取笑声:“林篱,又不及格,回去你和你爸咋交代”,林篱沉着脸默不作声,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飘出老师们的议论声,:“那孩子父亲上次来学校,是什么态度啊,问什么都皱着眉……”

放学铃响时,他看着值日生锁门时钥匙在铁门上划出的火星,数着窗外渐浓的暮色里,有几只麻雀钻进了教学楼顶的通风口。比起家里那扇冰冷的防盗门,和门后那无人理解的孤寂感,以及无穷无尽的教育,此刻教室后排略显老旧的书桌,都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木头味。他踢了踢课桌下的书包,,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一声被憋回去的叹息。

暮色就快彻底吞没教室时,林篱才拖着书包起身。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他数着台阶缝隙里干枯的落叶,第七阶台阶缺了块瓷砖,露出褐色的水泥碴,书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喉头像塞着团浸透冷水的棉絮。

回家的巷子飘着邻居家饭菜香,糖醋排骨的酸甜混着炒青菜的焦糊味。林篱在楼道口站定,防盗门把手上结着层薄灰,应急通道冰冷的绿光映出他泛白的嘴唇。插入钥匙时,锁孔和钥匙摩擦发出刺耳的咔嚓声,林篱在门口站定,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他清楚的认知到,如果自己就这样垂头丧气的走进去,一定是会被训斥的。

玄关处父亲的鞋摆得笔直,客厅电视亮着无声的新闻画面,父亲坐在沙发里,见到林篱走进来,阴沉着一张脸,说到:“为什么回来这么晚,一天天的不学好,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不学习以后想干嘛老子一天天的要死要活的养着你,你对的起我吗……”林篱的父亲叠叠不休的说着,越说越气,仿佛林篱已然是一个十恶不赦之徒,怒气直接涌上来,扬手给了林篱一巴掌,父亲的巴掌落下时,林篱听见骨头错位般的脆响,不是来自脸颊,而是心底某处正在坍塌的声音。夜风从阳台灌进来,掀动窗台上枯萎的绿萝,那些蜷曲的叶片沙沙作响,林篱被打了一下,情绪也一下子涌上了心头,眼泪开始在眼眶里堆积。对着父亲大声喊道:“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好不是因为你,凭什么你就可以打我,要不是我讨厌这个家,我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家里……”林篱的声音逐渐有些歇斯底里,可是迎接他的却又一个巴掌,林篱的父亲也站了起来,对着林篱大声的吼道:“我为什么打你,就凭我是你老子,你不想呆在这个家里,你可以滚出去,我不强迫你呆在这个家里,只要你呆在这里一天,你就一天要遵守我的规矩,老子我天天累死累活的为你工作,天天辛苦的赚钱养家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你真是斗米恩,升米仇,你不感谢我就算了,你还怪上我了”,林篱的眼泪顺间流了下来,脸上被巴掌打的地方已经青肿了起来,但此时的林篱却已经感受不到了任何疼痛,只感觉全身一阵阵冰寒袭来,这种冷不是物理上的冷,而是心灵上的冷。

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大地,这月光是那么的纯洁,但这月光却透不过那厚重的窗帘,房间中遍是黑暗,仿佛一头吞噬一切的怪物,林篱遍在这怪物的口中蜷缩着,林篱已经忘了这场争吵是如何结束的,也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床上的,林篱蜷缩在被子里,心中一阵阵绞痛,脸上青肿的地方也疼了起来,林篱的脸上也全是泪水,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林篱,“为什么我会在这样的家中,这个世界为何这样的悲痛,如果我离开这个世界,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悲痛了”林篱下了床,走到了窗边掀开窗帘,看向窗户外面,窗户上带着斑驳的锈迹,近处是城中村那高矮不一的棚户区,各种店铺都还在营业,林篱的目光移向远处,高耸如云的摩天大厦闪烁着耀眼的霓虹灯,高架桥婉转蔓延,大楼林立,和近处的城中村形成了鲜明的界限,林篱只能仰望这那高耸的大楼,期望着有朝一日自己能跨越这一条界限,此时在往下看,林篱却开始惧怕起了死亡,“这个世界不只有低矮的棚户,也不只有学校,这个世界很大,也有着可能自己一辈子都不法祈及的景象,生命是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别人的生命,别人也决定不了我的人生,这低矮的棚户,垃圾的学校应该是自己生命的起点而不应该是终点,我应该用尽自己生命的燃料,去更好更广阔的天地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