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笫55章帕影流言,心火难熄

青蚨门后山的积雪还未化尽,林羽踩着薄冰往药庐走时,掌心还留着素帕的温度。

那方绣着云纹的帕子被他小心收在贴身衣襟里,灵珠的暖意在下方流转,像团烧不尽的文火。

“哟,这是藏什么宝贝呢?“

冷不丁的阴阳怪气从身后炸开。

林羽脚步微顿,回头便见柳七倚着老梅树,抱臂冷笑。

这外门弟子从前与他同劈过药柴,如今眉峰挑得老高,目光直往他胸口钻:“听说玉衡宫的少宫主亲自给你擦汗?

青蚨门的弃徒,倒会攀高枝儿。“

林羽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日冰渊里苏瑶垂落的发丝,想起她帕子上若有若无的药香——那是玉衡宫特有的寒梅香。

可此刻柳七眼底的刺,比后山的风还利。

他攥了攥衣角,魔丹在体内轻轻震颤,却被灵珠的金芒压了下去。“我与苏姑娘...是并肩过生死的。“

“并肩?“柳七嗤笑一声,踢开脚边的冰碴,“前儿还被师兄们按在药臼里灌药,今儿就跟九大门派的少宫主称兄道妹。

林羽,你当咱们都是瞎的?“

风卷着梅瓣扑过来,打在林羽脸上。

他望着柳七泛红的耳尖——这是对方动气时的老毛病,从前两人偷摘后山野果被抓,柳七也是这样,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可如今那点少年人的赤诚,早被流言腌得发苦。

林羽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清者自清。“便错身而过。

他能感觉到柳七的视线像根针,扎在后背,直到转过药庐拐角才消散。

是夜,青蚨门酒肆飘着浓烈的烧刀子味。

柳七蹲在灶火旁,碗里的酒都凉了。

他盯着案几上那封未拆的信,封皮上的朱砂印子在火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分明是玉衡宫的专属火漆。

“信里写的,够你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

那道压低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青衣人来的时候,酒肆的烛火突然暗了半分,他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连面容都藏在阴影里。

柳七本要喝问,却见对方指尖弹出粒药丸——正是前日林羽在冰渊外逼退白冥时用的黑芒,“你当他突然厉害是靠本事?

那是魔功。“

“不可能!“柳七拍案而起,酒碗叮当落地。

可青衣人只是笑,将信往他怀里一塞便消失在酒坛堆后。

此刻信纸上的墨迹未干,柳七捏着信角的手直抖,终于撕开——

“林羽愿为玉衡宫效力,青蚨门存亡与我无关。“

最后那个“我“字被墨团晕开,像滴凝固的血。

柳七猛地站起来,撞翻了条凳。

酒肆里的帮众都惊得看过来,他却只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原来那家伙说的“清者自清“,全是骗人的!

第二日卯时三刻,青蚨门演武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柳七带着七八个外门弟子,堵在林羽所住的竹屋前。

他举着那封信,喉咙喊得发哑:“大家看看!

这就是咱们青蚨门的好弟子!“

林羽推开门时,晨雾正漫过脚面。

他望着柳七手中晃动的信纸,魔丹突然剧烈翻涌——那上面的字迹,与他从前替师父抄的《百草经》有七分像,却多了几分刻意的扭曲。“柳七,这信...“

“少废话!“柳七抄起旁边的木棍,“你口口声声说护门,转头就给玉衡宫当狗!

今日不把话说清,老子打断你的腿!“

人群里有人起哄,有人交头接耳。

林羽望着那些曾经熟悉的脸,突然觉得比冰渊里的雪还冷。

他正要开口,却听见清脆的剑鸣。

“够了。“

苏瑶踩着晨雾而来。

她穿月白宫装,腰间寒月剑的流苏在风里翻卷,目光扫过众人时,连最喧闹的帮众都闭了嘴。“这信是伪造的。“她停在林羽身侧,声音像浸了霜的玉,“玉衡宫的火漆,我比你们更清楚。“

柳七的木棍“当啷“落地。

他望着苏瑶腰间的玉衡宫令,又看看林羽,突然泄了气:“那...那他为何总躲着你?

前日在演武场见着,连个招呼都不打!“

苏瑶转头看向林羽。

晨光里,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只缩在壳里的蝉。

她忽然想起冰渊里他说“怕连累你“时的模样,喉间一软:“若有人不信他,便来问我。“

人群渐渐散了。

竹屋里,苏瑶的指尖抵着林羽胸口,那里还藏着她的素帕:“你总说怕连累我,可你知不知道...“她顿了顿,眼尾的红痣微微发烫,“我玉衡宫少宫主,要护的人,从不怕被连累。“

林羽望着她发间晃动的玉簪,忽然觉得心里那团火“轰“地烧起来。

他想起老药童今早扫院时的话:“小羽啊,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藏就能藏住的。“当时老药童的扫帚尖点了点他的丹田——那里魔丹与灵珠的共鸣,连最迟钝的人都能察觉。

第二日晨练,林羽在演武场截住柳七。

他解下腰间的药囊,放在石桌上:“比试一场。

若我赢了,你信我;若我输了,随你处置。“

柳七瞪圆了眼。

他练了十年的通臂拳,虽不如内门弟子,可林羽从前连他三招都接不住。“好!“他脱了外衫,摆开架势,“三招定胜负!“

第一招,柳七直拳攻面。

林羽不退反进,掌缘劈在他肘弯——那是青蚨门《百穴解》里的卸力手法,从前他被按在药臼里时,总偷偷记师父点穴的位置。

第二招,柳七扫堂腿袭来。

林羽足尖点地跃起,体内魔丹翻涌,黑芒顺着指尖凝出半寸——这是噬心震的雏形,厉无天的残魂在他识海低吟,却被灵珠的金光绞成碎片。

第三招,柳七红着眼扑上来。

林羽侧身闪过,反手扣住他手腕往旁一带。

柳七踉跄两步,栽进旁边的沙坑,抬头正看见林羽抛过来的信纸——那封信的边角,沾着半枚不属于青蚨门的蝶形泥印。

“背后有人。“林羽伸手拉他起来,“你我都只是棋子。“

柳七抹了把脸上的沙,突然攥住林羽的手。

他的掌心还留着演武场的晨露,带着股青草味:“对不住...前日在梅树下,我...“

“过去了。“林羽摇头。

他望着远处树影里闪过的青衫角,魔丹又轻轻颤了颤——那是青衣人离去的方向。

夜很深了。

林羽坐在竹屋窗前,借着月光展开那方素帕。

帕角不知何时多了朵梅花,针脚歪歪扭扭,像是仓促间绣的。

他指尖抚过花瓣,灵珠的暖意从掌心传来,与魔丹的余震交织成网。

窗外的梅树沙沙作响,仿佛在说:这局,才刚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