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浊气沉沉的荒野上,只有呼啸的风声和碎石滚动的窸窣声。石岳扛着巨斧在前开路,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落下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陈殊背着陈璃紧随其后,他调动着体内那丝微弱的烬墟真元,努力维持着体力和步伐的稳定,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离开灰土坡后,石岳选择了一条相对隐蔽但也更加难走的废弃矿道。崎岖的道路布满碎石和锈蚀的金属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更加刺鼻的硫磺和金属锈蚀的味道,浊气浓度也比灰土坡高了不少。陈殊能感觉到胸口熔炉的运转似乎加快了一丝,贪婪地吸收着这些“污浊”的能量,转化为支撑他前行的暖流。
“小子,脚力不错啊。”石岳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意外陈殊能跟上他的速度,尤其还背着个人。他注意到陈殊呼吸虽然急促,但很有节奏,眼神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练过?”
“为了活命,跑得多了。”陈殊简单回答,没有透露熔炉的秘密。
石岳点点头,没有追问,只是瓮声瓮气地说:“再坚持一下,穿过这片‘锈骨峡谷’,天亮前应该能到赤炎城的外围哨卡。”
夜色深沉,危机四伏。他们遭遇了几波夜间活动的低阶变异兽——行动迅捷如风的“影鼠”、能喷吐微弱腐蚀酸液的“腐涎虫”。石岳展现出与其庞大身躯不符的敏捷,巨斧在他手中如同门板,大开大阖,带着沉闷的破风声,轻易地将扑来的变异兽砸成肉泥或劈成两半,力量感十足。陈殊则负责警戒侧翼和保护背上的妹妹,偶尔有漏网之鱼靠近,他手中的短刀便会精准地刺出,带着微弱的暗红真元,一击毙命。两人配合竟有几分默契。
石岳看着陈殊干净利落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更多的是疑惑。这小子的力量和速度,还有那出手时若有若无的奇异气息,绝非普通拾荒者能拥有。
天边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时,一座巍峨的巨城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赤炎墟城!
远远望去,那是一座矗立在荒芜大地上的钢铁巨兽。高达数十丈的城墙由厚重的、泛着暗红色的金属和巨大的岩石混合垒砌而成,表面布满了风沙侵蚀的痕迹和干涸发黑的污渍,那是无数次兽潮和浊气风暴留下的勋章。城墙上,隐约可见巨大的弩炮轮廓和持着火把巡逻的卫兵身影。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壕沟环绕着城墙,沟底插满了削尖的金属桩和兽骨,散发着森然寒意。与灰土坡的破败混乱不同,赤炎城散发着一股冰冷、坚硬、秩序森严的压迫感。
越靠近城池,道路反而变得相对平整起来。路上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行人,大多行色匆匆,背着行囊或拖着猎物,脸上带着疲惫和麻木。他们看向石岳和陈殊的眼神,带着冷漠、警惕,偶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看向陈璃时)。
终于,他们来到了巨大的城门入口前。这里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等待入城的人。城门由厚重的合金铸成,上面布满了狰狞的尖刺。两侧站着两排身穿暗红色皮甲、手持长矛或强弩的卫兵,眼神锐利如鹰,审视着每一个试图入城的人。城门口旁边,有一个小石屋,里面坐着负责收税登记的管事。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腥味和劣质油脂的味道,还有一股无形的、等级分明的压抑感。
“跟紧我。”石岳低声对陈殊说了一句,扛着斧头,径直走向队伍最前方。他魁梧的身形和剽悍的气势,以及那柄沾满血污的巨斧,让排队的众人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
“石岳?你小子还活着?”一个卫兵小头目模样的壮汉认出了石岳,语气带着一丝熟稔和惊讶,目光扫过他脸上的新伤。
“老秦,阎王爷嫌老子肉糙,不收!”石岳哈哈一笑,随手将背上的一个沉重包裹丢在登记的石台上,“老规矩,入城税!”
那叫老秦的小头目打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张布满坚硬鳞片的巨大兽皮和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微弱土黄色光芒的晶核。
“岩甲地蜥?!”老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掂量了一下晶核,“好东西!算你够意思!”他熟练地登记,然后看向石岳身后的陈殊和陈璃,“这两个是?”
“我远房表弟和表妹,老家遭了兽灾,投奔我来了。”石岳面不改色地扯谎,顺手摸出几枚用兽骨磨制的粗糙钱币塞进老秦手里,“老秦,行个方便,小丫头病得厉害,得赶紧找药师。”
老秦不动声色地收起钱币,瞥了一眼陈殊背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陈璃,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破烂、但眼神异常沉静的陈殊,挥了挥手:“进去吧!规矩你懂,别惹事!”
“谢了!”石岳拍了拍老秦的肩膀,招呼陈殊一声,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那扇沉重的城门。
穿过幽深冰冷的城门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赤炎城内的景象,与外面的废土荒原和灰土坡的破败,形成了鲜明对比。虽然街道依旧狭窄拥挤,地面是夯实的硬土和碎石,两旁是低矮的、用岩石和金属板搭建的房屋,但至少显得井然有序。街道上行人多了起来,穿着虽然大多陈旧,但相对完整。一些商铺敞开着门,售卖着食物、武器、皮毛、草药等必需品,虽然种类有限,品质粗糙,但在这末世已是难得的繁荣。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浊气,但浓度似乎被某种力量压制了一些,至少呼吸没那么困难了。远处,隐约能看到城市中心区域有更高大的建筑轮廓,那里想必是城主府和真正权贵居住的地方。
“这就是…赤炎城…”陈殊背着妹妹,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震撼。这里,仿佛是在绝望废土上强行开辟出的一个脆弱的文明孤岛。
“别愣着了,跟我来!”石岳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带着陈殊在迷宫般的小巷中快速穿行,最终停在一条相对僻静、弥漫着浓郁草药味的小巷尽头。巷子尽头,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面,门口挂着一个褪色的、画着草药图案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九针堂。
“到了!”石岳推开门,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混合草药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奇异的、略带腥甜的味道。
堂内光线昏暗,堆满了各种晒干的草药、兽骨、矿物和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一个穿着灰扑扑长袍、身形干瘦、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石臼里奋力捣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老苏头!生意来了!”石岳的大嗓门在狭小的空间里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那干瘦老者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石杵差点砸到脚。他恼怒地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眼窝深陷、但一双小眼睛却异常精明的脸。他先是瞪了石岳一眼,随即目光如电般扫过陈殊和他背上的陈璃,鼻子还下意识地抽动了几下。
“吵什么吵!没看我正忙着配‘蚀心散’的解药吗?嗯?”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陈璃苍白的小脸上,尤其是她嘴角残留的、那抹刺目的暗红色血迹。他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这丫头…快!把她放下来!”被称为“老苏头”的药师苏九针,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