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傻哥哥

她在家附近的商场买了些水果和牛奶,还给哥哥买了他喜欢的海贼王的手办,立在熟悉的家门口,她迟疑了很久,正要开门的的瞬间,门已经打开了。

给她开门的是高大的哥哥,哥哥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她有点意外。哥哥笑嘻嘻地看着她,不由分说地就抱着她,说:“妹妹,晚上好。”

林峥嵘从里探出头,笑着说:“这么热的天你哥非得穿西装,我也没办法。”

林向芸帮忙整了整林向阳的领带,说:“哥,你还怪帅的啊。”

“妹妹今天穿高跟鞋,也好看。”林向阳喜滋滋地说。

林向芸脱下高跟鞋说:“哦,今天去学生家里家访,我就稍微打扮了下。”

“妹妹,我也打扮了”

林向阳手指不断摩挲着领带说:“妈不让我穿,我说要穿给你看。”

“我不会弄脏的,还得在你嫁人的时候穿。”

林向阳的手指依旧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林向芸说:“给你买了路飞,看看你喜不喜欢。”

“哇。好大的礼物!”

哥哥已经去拆礼物,林峥嵘招呼着女儿去客厅泡茶,黄微从厨房出来,看了林向芸一眼,又撤回了目光,不咸不淡地说:“怎么不叫曲承一起来家里吃饭?”

“他工作忙。”林向芸短短回了一句。

“是工作忙?还是不想叫人来家里啊?我说你哥又不是隐形人……”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话,孩子难得来家里吃个饭。”林峥嵘打断了黄微的话。

“那她不回家是我的错吗?”

“我有没让她不回家,我看是她根本就不想回来。结了个婚,你哥哥都没去。这像话吗?”

黄微此时此刻还在为女儿婚礼不邀请林向阳的事情感到生气。

“那个环境也不适合向阳,人来人往的,闹得很。这件事我也同意向芸的想法。”林峥嵘板着脸说。

黄微有些恼怒:“是是。你就偏心吧,偏心你女儿,我是因为她不邀请她哥感到生气吗?我是因为她不承认她哥感到生气。”

林向芸脸色暗了下来,林峥嵘低声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别提这件事。”

黄微敛了敛神情说:“我去做饭。”

哥哥一个人坐在了沙发前看动画片,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林向芸坐在哥哥的旁边,吃了几颗樱桃,有些心不在焉。

她和曲承交往的时候,她就撒谎,说自己是独身女。

为了圆这个谎言,她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妈妈骂她自私,骂她冷血,她照单全收,她只想过自己的人生。后来,爸爸劝说了妈妈,曲家人来拜访的时候,他们就把哥哥送到了大姨家。

结婚那天,她只邀请了几个亲密的好友,他们绝口不提林向芸的哥哥。

直到今天,丈夫曲承依旧不知道林向阳的存在。

就这样,一年半的婚姻里,她向丈夫隐藏了一个智商只有8岁的哥哥的存在。

她很清楚的知道如果坦白跟丈夫说自己有这样一位哥哥,即使曲承没有意见,男方的父母也会认为这个哥哥将会是她的负担。

十几分钟后,妈妈做好了饭,唤着两人吃饭。见林向阳还在专注地看着电视,她轻轻拍了拍哥哥一下,小声说:“哥,吃饭了。”

林向阳徐徐转过头,他定定地注视了林向芸一会儿,歪歪头说:“我要找箱子。”

“什么箱子?”林向芸问。

林向阳不顾林向芸,兀自起身,跌跌撞撞地去了卧室。林向芸跟在后头问:“哥,你要什么箱子?”

“我们先吃饭再说,好吗?”她温柔地劝说道。

林向阳开始在卧室翻箱倒柜,把各种各样的玩具一件件地从抽屉里往外掏。

林向芸走进卧室,屈着膝盖,蹲在哥哥的身旁,耐心地劝说:“哥,待会儿再找吧。我们先吃饭,不然等等饭就冷了。”

“箱子,我记得就这里。”

哥哥完全不听她的劝说,继续把抽屉里的东西一件件地往外扔,很快,地上成了狼藉。

林向芸端起旁边的一个玩具盒,递到哥哥面前问:“是这个吗?是这个箱子吗?”

哥哥没有看她,继续手忙脚乱地翻动着东西。林向芸抽了口气,换作从前,她会帮着哥哥找到他想要的箱子,接着帮着他整理好屋子里散落的玩具。但今天她泄气了,她很疲惫,她只想回到妈妈家里好好吃个饭。

她退后了几步,爸爸进了屋子。

她像遇到了大救星一般,松了口气。爸爸还以为她在自责,宽慰说:“最近他只听我的话,我来吧。”

爸爸走到了哥哥的身边,小声询问,哥哥焦急地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爸爸点点头说:“哦,你是说医生用的箱子吗?”

爸爸从房间出来,去自己的卧室取出了一只医药箱,他摆放在哥哥面前:“向阳,你是要当医生,给爸爸看病吗?可是爸爸今天饿了,我们今天先吃饭,再看病吧?”

哥哥见到医药箱的那一刻,笑靥如花,眼睛都发亮了起来。他打开了医药箱,窸窸窣窣地在翻找,手忙脚乱地取出了一只棉签,又拿出了一只卡通图案的创可贴,兴冲冲地朝着林向芸走去。

林向芸微微讶异,只见哥哥持着棉签轻轻地在她的右手臂上来回滑动,然后用牙咬开了创可贴的一边,把带有纱布的那一面贴在了她的手臂上。

哥哥给她贴的位置,正是早上她被小孩咬伤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按了按创可贴的边缘,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妹妹不痛,不痛了。”

明明他才是个小孩,偏偏把她当小孩哄。

林向芸感到眼眶酸胀,抽了抽鼻子说:“谢谢。”

林向阳说:“不用谢,你是我妹妹啊。”

可她总是不想承认。

饭后,林峥嵘说要送林向芸下楼,林向阳一定要跟。

黄微让他在家待着,林向阳吵着闹着要去小区公园玩。林向芸做了和事佬说:“妈,你别担心,我和爸爸带他去楼下玩一会儿,待会儿就上来。”

“不耽误你回家吧?”黄微问。

“不耽误,我也散散步,消消食。”

黄微把打包好的垃圾递给了林向阳,嘱咐他,倒完垃圾,记得在垃圾房旁边的水龙头洗个手。

林向阳乖乖点头,戴好电话手表就跟在了林向芸和爸爸的背后。

林家在厂里分配的房子住了快30年,林峥嵘年轻时是钢铁厂的车间主任,和他同期的同事基本都搬到了电梯房,只有他们留了下来。林向阳还小的时候,林峥嵘和黄微还没放弃,他们不能接受孩子一辈子智商低下,经常带着孩子去各大医院看医生,但最后都是失望而归。黄微之前是学校的会计,为了照顾两个孩子从学校辞了职,一家四口人只能靠着林峥嵘一人的收入,但还好林峥嵘的工资不低,但家里的积蓄都花费在了给这个大儿子看病的过程中。林向芸有时候想买点什么,黄微总是推三阻四。

从小到大,哥哥就喜欢跟在她的身后。她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同学们不喜欢她这个大块头的哥哥。

“林向芸的哥哥是个大傻蛋。”

“林向芸你能不能把你的傻哥哥带走,他朝人吐口水了。”

“我不想跟你玩,因为你哥哥傻啊。”

听到这些声音,林向芸委屈巴巴地跑回家找到妈妈抱怨,她边哭边说,不想让哥哥跟着一起去上学了,他什么都不懂,我都念二年级了,他这么大的人还在一年级。

黄微笑着说,哥哥学的慢啊,你不带着你哥哥,他回不了家的啊。

她继续大哭,我不管,我不要带着哥哥上学,他不是我哥哥。

她下了决心,要摆脱这个智商低下的哥哥,第二天比平常起床的时间提早了十分钟,她飞快地穿好衣服,背好书包,连早餐都没吃就马不停蹄地跑了。最后,是爸爸把哥哥送到了学校。妈妈得知这件事很生气,指着她的脸骂,可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不承认错误。妈妈更加生气了,拿着扫帚打她,说如果没有哥哥,不会生下她。

这句话伤害了林向芸二十几年,让她觉得她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照顾哥哥而存在的。因此成年后的她无数次的想摆脱这个家,和这个有智商问题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