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玫瑰刺痕

产检室消毒水的气味让温婉有些眩晕。她躺在检查床上,看着B超屏幕里跳动的光点,傅瑾辰的手始终紧握着她的,掌心沁出薄汗。

“双胞胎?”傅瑾辰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他盯着屏幕上两个依偎的胚胎,喉结滚动,“医生,我太太的身体…”

“傅先生,这正是我要说的。”医生推了推眼镜,在病历本上快速书写,“温小姐的心脏负荷会比普通孕妇大得多,加上抗排异药物的影响,我们建议…”

“减胎?”温婉突然出声,指甲深深掐入傅瑾辰的手背。三个月前发现怀孕时的喜悦还历历在目,此刻却像一把冰锥刺入胸腔。

傅瑾辰猛地站起身,西装外套擦过医疗器械发出刺耳声响:“没有其他选择?”

“这是最安全的方案。”医生叹息道,“您应该清楚,这颗心脏能撑过移植手术已是奇迹,它承受不了两个新生命的重量。”

温婉感觉耳畔嗡鸣,傅瑾辰与医生的对话变得忽远忽近。她低头轻抚尚且平坦的小腹,那里跳动着父亲的心脏,此刻却要亲手扼杀其中一个血脉相连的生命。

深夜的锦园主卧,月光将傅瑾辰的背影拉得很长。他站在露台抽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脚边散落着七八个烟头——这个戒了三年的习惯,在今夜死灰复燃。

温婉裹着羊毛披肩走近,烟草味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扑面而来。傅瑾辰立刻掐灭烟蒂,却来不及藏起手中的减胎同意书。

“明天陪我去个地方吧。”她将额头抵在他僵硬的脊背上,“去海边。”

傅瑾辰转身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温婉听见他的心跳与自己的以同样紊乱的节拍共振,像是某种悲鸣。

黎明时分,黑色迈巴赫驶入废弃的临海公路。温婉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手指无意识摩挲车门上的玫瑰雕纹——这是父亲生前最爱的度假地,如今却只剩断壁残垣。

“小心。”傅瑾辰扶她跨过生锈的铁门,废墟深处,一架被海风侵蚀的白色钢琴静静立在晨光中。琴盖上积满沙砾,却仍能辨认出“温志远赠爱女”的刻字。

这是她十八岁生日礼物,五年前那场车祸后就被遗弃在这里。温婉颤抖着掀开琴盖,腐烂的琴键像一排残缺的牙齿。

“那天我在这里弹《月光》,突然下起暴雨。”她的指尖划过斑驳的琴键,“爸爸开车来接我,路上遇到那辆黑色奔驰…”

傅瑾辰从身后环住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别说了。”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温婉轻笑,眼泪砸在发霉的琴键上,“现在要杀死我孩子的,正是当年救我命的这颗心脏。”

海风突然变得暴烈,傅瑾辰将她转过来,眼底翻涌着血色:“我不会让你有事,两个都要保住。”

“你疯了吗?”温婉挣开他的怀抱,海浪声吞没了她的哽咽,“当年爸爸用命换来的心跳,你要再拿去赌?”

傅瑾辰突然单膝跪地,海浪打湿他的西装裤脚。他捧起她冰凉的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折射着冷光:“还记得婚礼那天我说过什么?‘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娶你’——那才是谎言。真正的错误,是没在十六岁那年就抓住你。”

温婉的眼泪凝固在眼眶。远处传来汽笛声,惊起一群海鸟,扑棱棱的振翅声像是谁的心跳乱了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