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那个算清了每一度电的女人【求追读】

当苏晚晴在金陵那座充满了工业味道的“考场”里，像女王一样检阅着全世界最顶级的汽车工程师时，林默已经独自一人，站在了三峡大坝的观景平台上。

已是初秋，江风猎猎，吹得他衣角翻飞。

脚下是奔腾不息的长江；眼前，是如巨兽般横亘于江面上的、宏伟的大坝。

那种人类工程学与大自然伟力相互交织的壮阔景象，让任何一个身临其境的人，都会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林默没有去感叹风景。

他的目光穿过游客的喧嚣，落在了远处那栋安保级别极高的、被称为“大坝之脑”的中央调度大楼上。

左青就在里面。

根据钱振华通过私人关系搞到的信息，左青今天值白班，下午五点半下班。

林默没有试图通过任何官方渠道去接触她。

对付这种把“规则”和“秩序”刻在骨子里的人，任何计划外的拜访，都可能引起她的警惕和反感。

他选择了一种最笨，也最有效的方式——等。

他在观景平台找了个角落，靠着栏杆，像个普通的游客一样，静静地看着江水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游客换了一批又一批，太阳也从正午的炙热，渐渐变得温和。

林默的耐心好得惊人，他的心跳平稳，呼吸悠长，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他只是偶尔会拿出手机，看一眼唐见从0号计算中心发来的、那些如同天书般的材料仿真报告，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下午五点二十九分。

林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只有一个字：“出。”

这是钱振华安排的“眼线”发来的消息。

林默收起手机，站直了身体，目光投向了调度大楼的员工出口。

几十秒后，一群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员工，说笑着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林默一眼就认出了左青。

她和资料照片上没什么两样。

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相貌普通，身材中等，扎着一个最简单的马尾辫，脸上没有任何妆容。

她没有和同事们说笑，只是一个人低着头，步履匆匆地走着，仿佛想尽快逃离人群。

她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杯温水，平凡不起眼扔到人堆里瞬间就会消失不见。

但林默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唐见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类型的“偏执”。

那是一种对“秩序”和“精确”的、近乎病态的追求。

她的每一步，步幅都几乎完全一样，不多一分，不少一厘。

她走路时身体的摆动幅度极小，仿佛每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是一种可耻的能量浪费。

林默没有立刻上前。

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她身后，保持着一个既不会被察觉、又能随时介入的距离。

左青没有回家，而是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

正值下班高峰，超市里人声鼎沸，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各种促销的喇叭声、孩子们的哭闹声、购物车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林默看到左青在踏入超市的瞬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显然，她很讨厌这种“无序”和“嘈杂”的环境。

但她还是推着一辆购物车，走进了卖场。

然后，林默便看到了让他都感到有些匪夷所思的一幕。

左青买东西，和他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她买番茄，不是一个个挑，而是直接拿起电子秤旁边的计算器，按了几下，然后精准地，不多不少地，拿起了三个大小几乎完全一样的番茄，放到了袋子里。

——她在计算性价比和家庭单次消耗量的最优解。

她买牛奶，会把冷柜里所有品牌的牛奶都拿出来，仔细对比配料表上的蛋白质、脂肪含量，和包装上的生产日期，精确到小时。

然后，再拿出手机，打开一个不知名的APP，扫描条形码，对比历史价格曲线。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冷静、高效得像一台正在执行任务的机器。

最让林默感到震撼的，是她路过一个正在搞“买一赠一”促销的洗发水货架时。

一个促销员热情地拦住她：

“美女，看看我们这款新出的生姜洗发水，现在搞活动，买一瓶送一瓶，特别划算！”

左青停下脚步，看了一眼。

然后她拿起了那瓶洗发水，翻到背面看了一眼那个450ml的容量标识。

随即她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只有巴掌大的，游标卡尺。

在促销员和周围顾客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熟练地，用游标卡尺，测量了一下瓶子的高度、直径，然后又在计算器上飞快地按了一串数字。

最后她摇了摇头把洗发水放了回去，对着一脸懵逼的促销员，冷冷地说出了她今晚的第一句话：

“瓶身设计的冗余空间超过了15.8%，这既增加了运输成本，也造成了塑料的浪费。而且，以这个瓶子的表面积计算，你们贴的这张促销标签，比常规标签，多用了大约2.3平方厘米的纸。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内耗。”

说完她推着购物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那个风中凌乱的促销员，和一群看着她背影像在看外星人一样的路人。

林默站在货架的另一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脸上露出了比在图书馆里找到唐见时，还要灿烂的笑容。

他知道他找对人了。

疯子。

这他妈的是一个，比唐见，还要纯粹的，疯子！

唐见追求的，是物理法则的完美。

而这个女人，她追求的是现实世界里，每一分、每一毫、每一度电、每一平方厘米的，极致的，效率与秩序！

他不再犹豫。

他快步上前，在左青即将走到收银台时，拦住了她的去路。

左青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的男人眉头再次紧紧地皱了起来。她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不悦。

“有事？”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冰冷，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林默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了左青的面前。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不是什么合作方案或惊天技术。

而是一张实时更新的、来自0号计算中心的，能源消耗监控图。

图上，那条代表着“PUE”（电能使用效率）的绿色曲线，此刻正无力地，停留在了一个数字上。

——【1.58】

看到这个数字的瞬间，左青的瞳孔，猛地，缩成了一个针尖。

那是一种，最完美的秩序主义者，看到了这个宇宙间最丑陋、最无序、最浪费的垃圾时，才会有的，生理性的，厌恶与愤怒。

“这……这是谁设计的垃圾系统？！”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尖锐，充满了无法遏制的怒火。

“PUE竟然高达1.58？！这意味着，每用一度电来计算，就有0.58度的电，被TM的浪费在了散热和传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