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燃烧

他也是搞物理的，他当然知道三十万千瓦是什么概念。

这已经相当于一座小型城市高峰期的用电量了。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金陵这边的市政电网，已经快撑不住了。”林默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

“我让苏晚晴紧急从国家电网那边申请了一条临时专线，但最多也只能撑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要么拉闸，要么……‘蜂巢’就得停掉一半。”

这是他目前面临的最棘手，也是最现实的问题。

能源。

他虽然靠着锂空气电池的技术，画出了一个巨大的能源蓝图。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红崖子的地热发电站还在建设，第一批锂空气电池的生产线也才刚刚开始铺设。

而“蜂巢”和唐见这两个电老虎，已经嗷嗷待哺了。

“所以……”钱振华在电话那头，似乎已经猜到了林默的意图，“你这是……又盯上新的‘龙’了？”

“没办法，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啊。”林默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钱老，上次您给我的那份名单里，除了唐见，还有一个人的资料，我有点在意。”

“谁？”

“一个在三峡集团工作的，叫‘左青’的女人。”林默回忆着资料上的内容，“三十五岁，能源调度工程师。履历很奇怪，她在三峡的核心调度室干了十年，没有升过一次职，也没有拿过一次优秀员工，每年绩效考核都是‘合格’。但十年里，由她经手的电网调度，没有出过一次Ppm级别的差错。而且，她提交过十几份关于‘跨区域柔性直流输电’和‘储能电站矩阵式管理’的优化方案，但每一次，都被她的领导以‘过于激进、不具备可行性’给驳回了。”

电话那头，钱振华沉吟了片刻。

“左青……这个名字我没什么印象。不过，能在三峡那种地方，十年如一日地当个‘螺丝钉’，还能滴水不漏，本身就不简单。这种人，要么是胸无大志，要么……就是把所有的野心，都藏在了那份‘合格’的绩效报告下面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默看着窗外，唐见那狂热的身影，和那条刺眼的红色功耗曲线，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能‘发电’的人。”

“而是一个，能把每一度电，都玩出花来，能用一个水杯的电，点亮一整个礼堂的灯的……真正的，‘能源管家’。”

“一个，能为我这头失控的钢铁巨兽，套上‘缰绳’的，能源控制狂人。”

就在林默悄悄地将目光投向遥远的三峡时，金陵这边，那场被全世界瞩目的“技术验证峰会”，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地点，没有选在任何五星级酒店，而是直接设在了金陵机床厂那间最大的、经过特殊改造的1号总装车间里。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金属切削液和高级润滑油的味道。这种粗犷而又硬核的工业气息，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言。

车间里，人头攒动。

来自德国大众、日本丰田、美国福特等五家被“抽中”的顶级车企的专家团队，此刻正穿着统一的白色防静电服，表情严肃地站在指定区域。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好奇，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

在他们面前，是一个由数十块高清屏幕组成的环形展示区，而展示区的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台被无数机械臂和传感器包围的、正在运转的【Gen-1.5】型电池测试平台。

电池的实时数据流，如瀑布般在屏幕上刷新着，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击着在场所有专家的心脏。

苏晚晴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女士西装，长发干练地束在脑后。她没有站在聚光灯下的主讲台上，而是像个女主人一样，优雅地穿梭在各个专家团队之间。

她的脸上，挂着从容而又自信的微笑。

“鲍威尔博士，”她走到德国大众的团队前，用流利的德语和带队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打招呼。

“欢迎来到金陵。听说您对我们专利库里的‘自适应量子隧道效应涂层’很感兴趣？”

被称为鲍威尔的博士，是大众集团电池研发的首席科学家，在行业内地位尊崇。

他扶了扶眼镜，有些傲慢地点了点头：

“是的，苏女士。恕我直言，你们的理论非常……超前。但我必须亲眼看到，它不是只存在于PPT上的东西。”

“当然。”苏晚晴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

她身后的一位工程师，立刻在控制台上操作起来。

中央测试区的一台高精度真空蒸镀机，开始缓缓启动。

机械臂灵巧地将一片负极材料送入真空腔体，一束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等离子体，开始在材料表面，进行着原子级的“打印”。

“这是我们自主研发的‘低温等离子体动态聚焦’技术，”苏晚晴的声音通过微型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一位专家的耳朵里。

“它可以保证涂层的厚度误差，在任何一个点，都小于0.3个纳米。”

鲍威尔博士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身后的年轻工程师们，更是下意识地凑到了屏幕前，手心都开始冒汗，死死地盯着那每一个变化的参数，仿佛在瞻仰神迹。

另一边，日本丰田的团队，则对那块正在进行超低温测试的电池，提出了质疑。

“苏小姐，”丰田的带队专家，一个以严谨和刻薄著称的中年人，指着屏幕上的温度曲线说道。

“零下四十度的环境，你们的电池能量密度只衰减了不到百分之五，这不符合我们已知的任何电化学定律！”

“哦？是吗？”苏晚晴转过身，微笑着看向他，“那可能是因为，渡边先生，您的定律……需要更新了。”

她没有过多解释。

而是直接示意工作人员，将一台装配了【Gen-1.5】型电池的、经过极限改装的越野车，开进了车间旁边的超低温冷库里。

冷库的巨大玻璃门缓缓关上，内部温度，在短短几分钟内，被液氮强制降到了恐怖的零下六十度！

隔着玻璃，所有人都看到，那辆越野车的车灯，依旧明亮。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越野车启动，在那个如同冰窖般的空间里，轻松地完成了原地漂移、陡坡攀爬等一系列高难度动作！

“轰——”

引擎的轰鸣声，即使隔着厚厚的特种玻璃，也依旧震撼人心。

整个车间，一片死寂。

来自丰田的专家团队，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青，精彩得如同调色盘。

那位渡边先生，更是死死地捏着拳头，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不可能……这……这绝对不可能……”

质疑，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而这，仅仅只是开胃菜。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苏晚晴就像一个掌控着雷电的女王。

五大车企的专家们，无论提出多么尖锐、多么刁钻的问题，她总能云淡风轻地，用一场更加震撼、更加不讲道理的现场实验，来给出最直接、最有力的回答。

她甚至都没有去讲解那些深奥的原理。

她只是在单纯地、优雅地，炫技。

当最后的“公开课”——【超临界CO₂流体辅助的非晶态金属玻璃正极材料一体成型技术】的现场演示，开始时，整个峰会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一台造型酷似【神骸】原型机缩小版的设备，在无数镜头的直播下，将一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属粉末，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变成了一块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艺术品般的、高性能正极材料。

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专家，无论来自哪个国家，无论之前抱着怎样的心态，他们的眼神中，都只剩下了一种情绪。

——朝圣。

他们知道，自己正在亲眼见证一个新时代的诞生。

峰会的最后，苏晚晴再次走上主讲台。

“各位，”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想，现在，大家对于我们的技术，应该已经没有疑虑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考试’时间。”

“从现在起，你们有七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利用你们今天所看到的一切，结合你们各自公司的优势，提交一份，你们认为最完美的，‘锂空气电池商业化应用与全球推广方案’。”

她看着台下那一双双变得无比炽热的眼睛，微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记住，我们只选三个。”

“祝各位，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