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沙漏最后一粒砂坠落的刹那，阿喀琉斯突然单膝跪地，长矛深深插入地面。整个竞技场陷入死寂，连宙斯指尖跃动的雷霆都为之一滞。
“父亲。“阿喀琉斯的声音不再高傲，反而带着冥河浸泡千年般的嘶哑，“我回来了。“
他的金甲寸寸剥落，露出下面布满裂痕的躯体。那些特洛伊战场上留下的荣耀伤疤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深可见骨的焦黑痕迹——那是冥河之水日夜腐蚀的证明。唯有脚踝处那道金色烙印依旧明亮，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不定。
【冥界·斯提克斯河畔】
阿喀琉斯的灵魂被九道金色锁链贯穿，浸泡在漆黑的冥河之水中。每当他想挣脱，河底无数苍白的手臂就会将他拖入更深处。哈迪斯的阴影在王座上冷笑：“骄傲的半神，你的傲骨还能坚持多久？“
宙斯的投影在岸边时隐时现：“我的孩子，何必忍受这永恒的折磨？“他手中的契约卷轴散发着诱人的金光，“签下它，你就能重获荣耀。“
河水中，阿喀琉斯的灵魂突然睁开双眼。灰蓝色的瞳孔里，特洛伊的烽火与冥河的黑暗交织成一片混沌。
“我......拒绝......“
这声低吼让整个冥界震颤。但下一刻，更多的锁链从河底升起，将他拖向更深的黑暗。
【现世·青史台】
阿喀琉斯的躯壳突然剧烈颤抖。他脚踝的金色烙印爆发出刺目光芒，十二道雷霆组成的羽翼在背后展开——每片羽翼上都刻着特洛伊战场上死者的名字，那些名字正化作锁链勒进他的血肉。
“人类终究......会腐朽......“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最深处传来，每个字都带着冥河的水汽，“唯有神性......永恒......“
观战的人类阵营中，项羽的天龙破城戟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诸葛亮快速推演着卦象，羽扇在沙盘上划出危险的轨迹。
“这是冥界契约？“岳渊沉声问道。
沙盘上浮现出令人心悸的画面——阿喀琉斯的灵魂正在冥河深处挣扎，而宙斯的投影不断将新的锁链刺入他的躯体。
“千年折磨......“诸葛亮的声音罕见地带着凝重，“他用全部的人性坚持到现在，最终还是......“
话音未落，竞技场上的阿喀琉斯突然仰天长啸。那啸声中夹杂着冥河冤魂的哭嚎，让整个天穹都为之变色。
岳渊猛地拍案而起，军装袖口下的青铜纹路迸发出刺目光芒：“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公平？用千年折磨逼人屈服？！“
宙斯闻言大笑，雷霆在云端翻滚：“凡人，注意你的言辞。“他慵懒地展示契约卷轴，“这可是他自己签下的。“
湿婆的第三只眼微微睁开，恒河虚影中浮现出阿喀琉斯在冥河挣扎的画面：“多么感人的坚持......可惜毫无意义。“
“要怪就怪你们人类太过脆弱。“阿波罗拨动琴弦，奏出讥讽的旋律，“连最骄傲的英雄都......“
“聒噪！“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项羽单手持戟踏前一步，戟尖直指神明看台。他周身突然腾起赤金色的气焰，重瞳中的光芒如同实质般刺破云霄。
岳渊会意点头，右手按在胸前那枚发光的古老铭文上：“【青史回响】，启！“
霎时间，整座竞技场剧烈震动。无数金色的文字从虚空中浮现——那是两千年来世人歌颂霸王的诗词歌赋、戏曲话本、民间传说。每一个文字都化作流光，如百川归海般涌入项羽体内。
他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回响：
“力拔山兮气盖世！“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更有些奇怪的话语夹杂其中：
“我一个滑铲！“
“这是碳基生物能有的力量？“
每一句赞叹都像一团烈火，烧灼着他的四肢百骸。肌肉在重组，骨骼在轰鸣，连血液都开始沸腾。天龙破城戟兴奋地颤抖着，戟身上浮现出无数古老的铭文——那是后世两千年来人们对“霸王“的想象与崇拜。
最奇妙的是，他竟能看见那些声音的来源：
茅屋里说书的老人，戏台上唱戏的伶人，学堂里诵诗的孩童，甚至还有隔着奇怪屏幕指指点点的异邦人......
“原来如此。“项羽突然大笑，重瞳中的金焰暴涨，“江东弟子今犹在，卷土重来未可知！“
他猛地踏前一步，整个竞技场的地面应声龟裂。赤金色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云层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直径千米的缺口。那些跪坐在神明看台下的亡魂集体颤抖，眼中的金火明灭不定。
在遥远的某处山巅，一个身着赤色王袍的身影正懒散地靠在巨石上。当看到投影中项羽的变化时，刘邦手中的酒葫芦“啪“地掉在地上，琼浆玉液洒了一地。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个反应让一旁的萧何都惊讶地挑了挑眉。
“陛下？“
刘邦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投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部那道陈年箭疤——那是项羽留给他的“纪念“。此刻，那道疤痕竟隐隐作痛起来。
“好家伙......“良久，刘邦才喃喃自语，“这要是当年鸿门宴时......“话没说完，又打了个哆嗦。
韩信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目光复杂地看着投影：“他现在比垓下之时，强了何止百倍。“
刘邦突然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僵硬：“幸好......“
就在这时，投影中的项羽突然转头，重瞳似乎穿透时空，直直看向这个方向。刘邦浑身一僵，差点从石头上滑下来。
“他......他该不会能看见......“
项羽的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天龙破城戟轻轻一转，戟尖有意无意地指向山巅。这个动作让刘邦瞬间汗毛倒竖，本能地往萧何身后躲了躲。
“咳咳......“刘邦强作镇定地整理了下衣冠，“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奏章没批......“
说罢，竟真的转身就要开溜。只是他离开时那略显慌乱的步伐，让萧何和韩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好笑。
青史台上，
项羽转过头缓缓凝视着面目全非的阿喀琉斯，重瞳中的金焰微微颤动。他看到了这位昔日英雄眼中残留的挣扎，看到了冥河之水在他灵魂上腐蚀出的千疮百孔。
他微不可及叹了一口气，从记忆中快要遗忘的记忆，那是当年叔父教他武艺时的礼仪。他生涩的抱了抱拳。
“江东项籍，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