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故去的历史

“来找人。”

“你想找谁?”

“仲裁人是什么?”苏暮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转向了其他话题。

老流浪汉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嘿,小兄弟,你连这都不懂就敢来黑街?外面的人,都觉得这里是烂泥潭。但是黑街也有黑街的规矩,仲裁人就是管着这片烂泥潭的‘规矩’的家伙。打架归打架,杀人归杀人,不要影响大伙的生意,比如在这儿‘红骷髅’门口砸场子,比如像刚才强尼那蠢货想在‘红骷髅’门口动手,他们就该出来‘清理垃圾’了。扔下水道喂蛆都是轻的。”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就在去年冬天,有个外地来的佣兵团伙,不懂规矩,在‘铁砧巷’那边火并,动静闹得太大,把人家‘货仓’的墙都给轰塌了,还死了几个看热闹的黑街人。嘿,你猜怎么着?”

他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看到苏暮云专注的眼神,才继续道:“不到半个钟头,巷子两头就被堵死了。出现的不是法政厅的黑皮狗,而是仲裁人的‘清洁队’,一句话不说,见人就动手。那佣兵团剩下的人还想反抗?呵,在那帮‘清洁工’面前,跟纸糊的没两样。锯‘嗡嗡’一响,胳膊腿乱飞,压力喷枪喷出来的那玩意儿,沾上就冒白烟,骨头都给你融了!最后啊,活口一个没留,连尸体带墙上的血迹,都被‘清洁’得干干净净,第二天早上你去那儿看,除了地上多了几道深沟和一股子药水水味儿,啥也看不出来。从那以后,谁还敢在主街上乱来?”

黑街也有自己的规矩。苏暮云仔细回想了下,亚纳收集的信息里,可从来没提过这些。看来他真不是一个专业的情报人员。

“不过嘛,规矩也是人定的,以前啊,也有人能让仲裁人低头的时候…”

“哦?还有人能管得了仲裁人?”苏暮云不动声色地问,内心却是一动。

“管仲裁人?”老流浪汉眯起眼,啃了口黑面包,嚼得咯吱响,“以前啊,有个家伙差点做到了——‘蛙先生’,听说过没?”

“蛙先生?”苏暮云故意装出疑惑,试探道,“方便说说吗?”

“没听过?也难怪,他消失好些年了。”老流浪汉哼了一声,眼神飘向远处,像在回忆什么:“黑街的传奇呗。那会儿他如流星般出现,带着一帮家伙要把这片鬼地方翻个底朝天,说是要给咱们这些烂命一条活路。手段硬得很,手底下的人都服他,那时候,‘月影’的名号,在黑街谁不敢让道?可惜啊连仲裁人都得给他三分面子。可惜啊……”

苏暮云想起刚才拿匕首作为交易品试探的时候,没有引起预料之中的反应,心里大概有数了。

“月影解散了吗?”

老流浪汉略带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你还真说对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散了,听说是内讧,也有人说他得罪了大人物……反正,月影解散了,再后来,蛙先生就消失了。”

消失了?消失了怎么会留下字条让自己去联系蛙先生的?情报又不准?

“能说说内乱是怎么回事吗?”苏暮云追问道。

“还能怎么回事?”老流浪汉啐了口唾沫,声音里带上几分不屑,“黑街这地方,吃人不吐骨头。蛙先生一直想立新规矩,害得自己的家人丧了命,而后就进行了组织肃清,再然后月影就收缩起来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躲起来了,反正再没人见过他……不过,嘿嘿,现在黑街可热闹了。”

“热闹?”苏暮云挑眉。“那现在黑街是谁说了算?”

“可不是嘛!”老流浪汉咧嘴一笑,眼底闪过讥讽,“自打蛙先生和他的‘影子们’不再管事,黑街就彻底乱了套。“现在?现在是‘狂爵’那疯子说了算!”

他嘬了口酒,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

“说起来……唉,提起他,真是……一言难尽。十几、二十年前吧,那时候他还不叫‘狂爵’,人家都叫他艾略特,艾略特·梵……什么来着?记不清姓了。那可是个真正的天才画家,是从上城区正经艺术学院出来的高材生,不是咱们黑街这些涂鸦混混能比的。”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那时候,他年轻得很,才二十出头,但画画的本事,啧啧,真是绝了!他的画啊,一开始在上城区都小有名气,听说连一些贵族夫人都收藏他的作品。他画风景,能画出风的颜色;画人像,能画进人的灵魂里去。那会儿,谁都觉得他前途无量,将来必定是空堡画坛的大人物。”

“可这小子,对艺术有点……太‘较真’了,或者说,是入了魔怔。”流浪汉摇了摇头,“他不满足于画那些光鲜亮丽的东西,偏偏对咱们黑街这种地方着了迷。他老往这儿跑,说要捕捉‘城市阴影下的真实’,要画出‘痛苦与挣扎中的极致美学’。他开始画咱们这儿的破败巷道、流血冲突、瘾君子空洞的眼神、还有那些在底层挣扎的女人的绝望……画得是真好,好得让人心里发毛,又忍不住想看。”

“他的画风变得越来越……怎么说呢,黑暗、扭曲,但也越来越有力量。他开始尝试各种疯狂的技法,用煤渣、铁锈、甚至…据说还用血来调色。他的画展,从一开始在上城区引起轰动,到后来引发争议,最后甚至被一些‘体面人’视为禁忌。可他自己却越陷越深,整天念叨着什么‘艺术需要牺牲’、‘只有最深的黑暗才能诞生最纯粹的光’之类的疯话。”

流浪汉叹了口气:“那时候,黑街还是蛙先生管着。蛙先生虽然手段也狠,但求的是个‘稳’。艾略特这种越来越出格的‘艺术家’,画的东西又尽是揭黑街的疮疤,自然不招人待见。听说蛙先生找人‘劝’过他几次,让他收敛点,别把外头的目光都引到黑街的阴暗面来。可艾略特哪里听得进去?他觉得这是艺术创作的自由,甚至可能觉得蛙先生他们不懂他的‘伟大追求’。”

“然后……变故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