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流言与稿纸屑》 (上)

常德公寓五楼的电梯“咯噔“卡住时,陈玛丽正倚在张爱玲的藤椅上剥糖炒栗子。栗壳落在《传奇》校样稿上,油墨洇出朵墨菊,倒像《金锁记》里七巧失手打翻的胭脂盒。“张小姐写‘生命像袭华美的袍’,怎不写写袍子底下藏着的枪茧?”她将栗仁抛向窗外,惊起一群裹着《天地》杂志碎页的灰鸽。

张爱玲的火钳在稿纸上烙出青烟:“苏小姐档案室带来的霉味,倒是比栗壳还呛人。”苏明月正蹲在五斗橱前,用鉴证课的紫外线灯扫射《流言》手稿,铅字在紫光下浮出七十六号特务的化名——“佟振保”“白流苏”“葛薇龙”,个个嵌在小说角色里。

吴妈端着酒酿圆子撞开房门时,青花碗底沉着永安公司的当票残页。“作孽哦,张小姐的稿纸都要被栗壳埋脱了!”她举着鸡毛掸子追打陈玛丽,掸子柄却在《心经》手稿上敲出三长两短的摩尔斯密码。苏明月掀开藤椅软垫,底下压着汪伪新印的禁书目录——张爱玲的《茉莉香片》被标注“疑似含重庆密电码”。

“阿拉这种逃犯,倒成了张小姐的缪斯。”陈玛丽用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红玫瑰与白玫瑰》草稿,在“振保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旁批注:“第三个死在北四川路枪战,耳后有颗朱砂痣。”张爱玲突然将钢笔尖戳进稿纸,墨水在柚木地板上漫成苏州河支流:“苏小姐的淤青,比七巧的翡翠镯子还像伏笔。”

苏明月从樟木箱翻出阴丹士林布时,陈玛丽正教张爱玲跳探戈。“后腰盘扣要松半寸,才逃得开子弹。”她旋身将作家推进衣橱,孔雀蓝旗袍扫落满架《紫罗兰》杂志。张爱玲的钢笔卡进地板缝,笔尖在《倾城之恋》结局处拖出条血痕——出版时成了范柳原的枪伤描写。

“借侬的伤一用。”陈玛丽突然撕开明月后襟,鞭痕在晨光里宛如《茉莉香片》的茶渍。张爱玲用火钳烙稿纸的手顿了顿,青烟聚成佐藤课长的轮廓。吴妈在门外骂小囡的苏白忽高忽低,仔细听却是“申时三刻,腌笃鲜要焦脱哉”的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