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账本到手

“咱们现在去哪?”王双喜还是第一次有一种无所事事的不自在,眼看所有人几乎都在地里忙碌,他们却闲出屁来,真是——

有点爽。

王双喜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沈迟嘴上常念叨的“自由”。

“咱们去马寡妇家。”沈迟说着,腿已经朝着寡妇家的方向走了。

“那我不去了。”王双喜笑得有些许意味深长。

“搞破鞋这种事,我就不跟着了,省得你放不开。”

“去你的,我是去办正事。”

红旗公社二队的马寡妇,风骚程度十里八乡都出名,这也就是落户到了二队,他们支书田国强是个有主意的人,把所有社员都当自己子侄一样看待,但凡落在红旗公社其他的大队,马寡妇都活不到现在。

二队的队员作风也基本都算清白,人人都以马寡妇为耻,谁都不愿意跟她分到一组劳动,但是马寡妇还带了个闺女,队里既不能白养着两张嘴,也不能不给算工分把娘俩饿死。

田国强想了个主意,让马寡妇当农具的保管员。

这样工分有了,也不用被东家嫌西家骂,清早傍晚交接农具肥料种子,都有自己儿子生产队长田大勇看着,她不敢生事。平时大家干活的时候,这么多眼睛盯着,没人敢误工偷偷跑去搞破鞋。

而且保管员是个好差事,不知道多少人给他送猪肉送糖票想要这个差事,烦不胜烦,这回让马寡妇当,大家都熄了火。

只是,田国强老支书仁义归仁义,却忘了有一个人也是不上工的——记分员李老三李建军。

这俩人不仅早就有了一腿,最关键的是,李老三日子过得太舒服,邪念就起来了,好死不死把知青的工分克扣了,大把的粮食流到了自己家里。

上一世还是二队下一任的民兵连长巡夜,正好抓到他们伤风败俗,连夜审出来的。

这次,沈迟打算亲自揭发出来。

马寡妇的家临着一条水渠,和其他社员相比,住的有些偏僻,黄文新看到门口的栅栏已经失修也没人管,就破烂着露在外面。

上前打了三声门,“马婶子在家吗?田支书派我问你点话。”

不等回答,沈迟直接推开院门站住脚,只要不进屋,有王双喜在身边给自己作证,光天化日的,不怕那女人一会撒泼说自己耍流氓。

马寡妇正在窗边哼曲儿,看到两个大小伙子闯到小院里,倒也不害怕,还做作的一笑,倚在门槛上伸手招呼沈迟进去。

“你叫沈迟吧,田大牛让你问我什么?你说你,白长这么大个子,中看不中用,怎么不会种地?进来坐坐,婶子教你。”

田大牛就是田支书的小名。

沈迟冷冷的看她一眼。

“我来问你的,可不是什么好话。”

“你奸夫李卫军克扣我们知青工分,已经被扣在队上了,我知道他的阴阳账本藏在你这,没声张,只悄悄跟田书记说了。”

“田书记一向宽厚,你把李卫军的账本交给我,拿到队上,你和李老三的瓜葛我们就当不知道。”

“二队一直是公社先进大队,不能因为你们伤风败俗的污糟事坏了名声。”

“这李老三肯定是保不住了,没准要送到社里,当然,你也可以死不承认,不过他会不会把你交代出来我们就不知道了,别以为外面的世界都像二队一样和风细雨,你大可以试试公社的大会是什么力度。”

此时王双喜看向沈迟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简直就是崇拜!

妈的,沈迟不是只喜欢看闲书和作诗,最讨厌队上的大妈大婶聊家长里短吗,怎么这种事他也知道!

我滴个乖乖!

保管员和记分员搞破鞋就够震撼了,居然记分员还克扣他们知青工分?沈迟是咋知道的?开天眼了?

马寡妇的脸色变了又变,要不是扶着门框,此时腿已经软了。

沈迟说的实在是太笃定,不由得她不相信,而且这件事她有印象,去年刚好上的时候,李卫军为了跟她表忠心,确实把一个小本放在她这里了。

一开始马寡妇还不稀罕,非要他拿钱和粮票出来,李老三是个散漫惯了的,手里有多少花多少,哪有钱给姘头。只好把这个旧账本给马寡妇,又是赌咒发誓说这是他的命根子,大宝贝,连他老婆都不知道。

可是谁知道这个挨驴槽的蠢货,敢克扣工分!

一想到这么一个炸药包就放在她家里,马寡妇觉得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了。

“我不认字,队里的人是知道的呀,他作孽可跟我没关系。”

不开口马寡妇还能忍得住,一开口哭腔就甩开了,天杀的她只是偷男人,可没想犯这么大的错误啊。

“队里当然知道跟你没关系,要不怎么派我过来取账本,你要是同犯,早就给你捆到队部了。”

看到马寡妇脸色已经被吓得煞白,又是蹬腿又是干嚎,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只分辨自己不知道李老三的行事。

沈迟被吵的头疼,挤出一丝微笑,放轻声说道:

“田书记为人最是宽厚,你闺女在队里小学读书,口粮还是他出的,你不用害怕,只要把东西交出来,以后好好过日子,保你没什么事,还和现在一样当保管员。”

“真的……?”马寡妇终于听进去了,伸手把脸上泪珠抹了一把,飞也似的回屋,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双手攥着个红皮的笔记本出来了。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跟书记说说吧,我真的不知道啊。”

沈迟挑了挑眉毛。

“你去不就说不清楚了吗,李老三的账本为啥在你这,哪天落下的,跟你说了什么?一问就要露馅。”

“你就待在家里,等着闺女放学,最迟今晚下工的时候,这件事也就有定论了。”

账本拿到手里,沈迟看到扉页上写着1976,而自己那栏,有不少日子记的工分都是8。

和前世分毫不差,李老三完了。

离开马寡妇的家里,王双喜终于能安心说话了,连珠炮一样追着沈迟腚后问问题。

“神了,你咋知道这俩人搞破鞋的?快跟我讲讲!”

沈迟对王双喜的脑回路实在是佩服,眼下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问问李老三到底克扣了他们知青多少工分,能找队里要多少粮吗?

怎么先问这个……

不过——

他们这群知青里,人到中年还能和沈迟保持联系一直没断的,只有这个小胖子了。

沈迟自嘲的一笑,也是,要是正常人,和前世的自己根本玩不到一起去,随口说道:

“你没发现李老三的袜子经常是鸳鸯的吗?下午出工时穿的好好的,到了晚上记分要不少一个,要不就不是一黑一蓝。”

王双喜伸出大拇指,服了,真服了。

沈迟也就是被他这身体素质耽误了,去年红旗公社有社员闹说鸡被偷了,就应该找沈迟去断案,包管比社里民警同志还快。

满足完八卦的好奇心,王双喜终于想起来干正事了。

“李老三真够不要脸的,要不晚上记分的时候,咱们直接把账本扔在他脸上,让大家伙都看看这禽兽不如的玩意!”

“去年闹偷鸡,这群坐地户还冤枉我们知青,现在看看谁是贼!”

沈迟看着微斜的太阳,距离晚上大家确认自己工分签字还有两三个小时,时间足够了。

“不,我去一趟队部。”

“马寡妇家的事,你跟谁都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