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晨雾中的迁徙
晨雾在青海湖面凝结成盐粒时，托巴吉的烟斗已经点燃第三锅糌粑。他蹲在牛皮鞍鞯上，用鹰爪般的手指摩挲着云杉木帐篷架，那些被酥油浸透的榫卯处，还留着去年融雪的痕迹。
“尕玛，把牦牛毛帐篷搭在向阳坡。“老人的声音裹着烟雾飘散，像被湖风揉碎的经幡。十七岁的尕玛正用羊角刀割断湿漉漉的牦牛毛绳，绳头沾着血丝——那是他掌心新磨出的水泡破了。
拖拉机拖着沉重的帐篷架碾过玛曲河时，水草在铁轮下发出潮湿的呻吟。托巴吉突然竖起耳朵，烟锅里的火星溅落在河面上，“听见了么？湖底的鱼在唱歌。“
尕玛只听见牛铃惊醒了草甸。晨光给迁徙的羊群披上金箔，公羊的犄角在雾中勾勒出流动的图腾。当拖拉机爬上垭口，青海湖突然出现在脚底，像打翻的蓝松石匣子，阳光在水面上跳动的碎钻，正是托巴吉说的“鱼歌“。
“阿爸的阿爸说过，湖里住着龙王的女儿。“老人往车轮缝隙塞进晒干的羊粪，“看，她在给我们铺路。“轮胎下，盐碱结晶在晨光中闪烁，像被踩碎的星辰。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托巴吉突然勒住拖拉机。铁链在泥沼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藏獒在车厢下发出低吼，尕玛的靴子刚踩下去，黑泥便没过脚踝。
“唱《格萨尔》。“老人往泥里啐了口青稞酒，“不然大地的嘴巴会吞掉铁马。“当尕玛的嗓音在垭口响起，泥沼突然变得黏稠起来，拖拉机却仍在缓缓下沉，轮胎周围冒出了气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