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郭老板

掷金楼二楼的雕花木窗斜斜漏进一缕晨光，细碎的金粉在青砖地上跳跃。

李树离去时带起的穿堂风掠过竹编鸟笼，原本扑棱棱的绿羽忽然安静如常——笼门大开。

那只火红尾羽的花雀正站在晾衣绳上，歪着头打量楼下熙攘的市集。

“掌柜的！“李肆突然拍案而起，惊得账簿哗啦啦翻了三页，“快去追！那小子要是知道雀儿...“

薛掌柜慢条斯理转着紫檀算盘，珠子碰撞的脆响突然凝滞：“昨日他亲手给雀儿换了笼，今早还往里添了葵花籽。”

老掌柜浑浊的眼珠微微发亮，伸手按住两个伙计肩膀，“你们仔细瞧瞧。”

顺着掌柜手指望去，众人这才惊觉竹篾编就的鸟笼空空如也。

窗棂投下的菱形光斑里，分明映着少年颀长的身影。李肆突然倒抽冷气：“我的天！他连雀儿都放生了！”

……

百华路，

中行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叫卖声，吆喝声络绎不绝。

一颗颗牛马骷髅头，被当作装饰品悬挂在两旁的柱子之上，多数早已在风雨下有些许皲裂，长出少许青苔，只有寥寥几个尚且还鲜新，几许肉丝顽强的粘在眼眶中。

浓郁的肉香味弥漫在大街小巷，引得行至此处的路人驻足，不过在看到其上的“一钱饭馆”，大都在心里暗骂一句黑店之后，纷纷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此时，穿着黑色短打的李树伫立在人群之中，周围之人在看到李树的打扮以及背后的黑色包袱，要不是看到李树稚嫩的面庞，只觉是城外的哪家好汉进城来采购了！

此前徘徊在饭馆面前三三两两的人群，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只余一个少年伫立在微风之中。

人群的反应，让李树有些得意，这身衣服出门在外就是好使，伸手摸了摸光洁下巴。

嗯，下次再加一个络腮胡！

抬腿跨入店门。

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抬眼一瞧，只见一个身着长袍长相精明中年人正在柜台后面对着账本拨弄着算盘。

“呦，小树，今个来得挺早啊！”见到来人，中年男人笑着开口。

李树应付了一声，左右环顾一圈，“郭老哥，生意挺好的啊！看来你这最近做菜手法大涨啊！”李树随意开口。

听到李树话语，在看了看四周，除了伙计，他和李树外，别无他人，当然除了偶尔路过的行人除外！

中年男子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开口道：“那是当然，你也不瞧瞧我这一钱饭馆在林城也是有。

“既然如此，让我尝尝味道如何！”

李树的开口使得中年男子的还未说完的话语戛然而止。

中年男子：……？

李树不在理会呆愣住的男子，熟练的从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出一个物体，那是一个圆柱体，约莫一尺高，脸盆大小的桶。

被叫做郭老哥正是这家饭馆的老板。

看到那个圆桶顿时脸都有些不自然了，“我说小树！你前几天不是刚来过了吗？我这小小的饭馆又不是不是皇宫里的佳肴，哪能一天一个变化。”

李树随手拿起洗碗的抹布到一旁自顾自清洗着他吃饭的家伙，开口道：“也对，不过，我最近可是听说你在沥水村的老爹卧床不起了，你这个做儿子怎还不多多陪陪他。”

男子面露难色，“树哥儿，你也知道我这个生鲜蔬菜和一钱饭馆刚刚有所起色，离不开我，当然更离不开树哥儿给我支的这个招。我这个价格本就偏高，现在正是打响口碑名气的关键时刻。我一离开怕是就”

郭老板话未说完，李树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前途和情亲之间挣扎的苦命人！

“唉，其实你的客户，也就是来你饭馆吃饭的人只有一批人，偶尔改善伙食的轿夫等干体力活的，刚发月钱的世家奴仆等。

嗯！也就那么多，缓缓还是没事的。李树掰着手指头说。

“要我说你价格还是定高了”

“我也不想的，只是你还是不了解他们这些帮泥腿子，他们都是属狗的，专挑肉吃，我这一钱也只是刚刚回本罢了”郭老板诉苦。

要是在地球还讲究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什么的，但在这里要是让他们出同样的钱，铁定是只吃肉的。

李树啃着一只猪脚，含糊道：“也行吧！不过你这个酸汤猪脚，酸果放多了”

郭老板听到此话顿时有些得意，“这就是你不懂了吧，就是要酸，酸掉他们的牙才好，这样他们就会少吃一点了，哼哼！”

后厨突然传来学徒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郭老板看着李树用竹筷挑起半爿猪脸，连皮带肉地塞进嘴里，喉结上下滚动：“慢些吃！当心呛着！“

……

“少见多怪！还不快去忙你们自个的活，都干完了是吧！”郭老板呵斥，几个伙计不敢逗留，一转眼消失不见。

李树翻了翻白眼。

“郭老哥就是会做生意，猪肉贵你这样做我能理解，不过这猪下水是怎么回事？”李树囫囵吞下嘴里的味道浓郁的大肠，想了想后直接更换了一双筷子。

“我这不是听你说过你家乡那边有人做酸竹笋炒猪大肠吗，最近猪肉又涨价了，我这就不尝试一下”郭老板面色有些尴尬，想来他也是尝过的。

“想不到你们那边那么比林城还穷，有那么多人喜欢吃！”郭老板摇头感慨，他有些不明白究竟是有多穷才会流行吃这个。

李树面无表情，“我们那是洗干净了的！”

“这个我也洗干净了，还是我亲自洗的”郭老板反驳。

“怎么洗的？”

“就那样洗的”说完他用手比划了一个揉的动作。

“没翻过来？”

看着他的表情李树就已经知道了，不过其实也不怪郭老板，这里的人一般不吃猪下水，也就导致了很少有人研究这方面。

在一番讲解加演示后，郭老板恍然大悟，迫不及待的实操去了。时候尚早，店里也没人，主菜大都还在厨房，李树不再理会郭老板，径直来到一个个大锅面前，李树开始专心挑选起来。

嗯，这猪脚有些酸先来六只，这烧鸡不错，来四只……

再来三条鱼。

一手端着满满当当食盒，另一只手则拿着盛满米饭的铁盆。一旁路过的行人早已目瞪口呆，只觉惊为天人！

与其的结识也是巧合，来到此方世界之后他变得异常的饥饿，在一次采购时，发现了郭老板以次从好，起了争执，他想了个法子，狠狠修理了其一顿，事后发现事出有因，也就结识了。

在两人的一番捣鼓后成功把店盘活，郭老板高高兴兴的把李树当成财神爷，每天好吃好喝还有钱拿，就差每天一炷香给供着。

不过在累死累活一个月后，一结算好家伙，竟然还倒贴钱。

没法只能向李树诉苦，李树也有些不好意思，在一番商讨后，各自退步李树不拿银钱，每月来这里随意吃喝两次。

在李树放开肚子吃后，郭老板是吓得冷汗直流，每餐庆幸之前的李树有所收敛，不然的话，他怕是连裤衩子买了都不够李树一人的吃喝。

……

嚼着剩余的猪脚筋，李树悠哉悠哉，好不惬意。

背着手来到一间挂着“家畜处理区”的牌子的屋子面前。

伸手推开屋门，入眼的一幕有些滑稽。

郭老板的长袍被随意的丢在一旁的板凳上，身上除了一条短裤别无他物！

常年的不缺吃喝，造就了他花白的身躯，以及发福的肚腩，此时此刻活像只被扒光了毛的大肥猪！

李树看着这一幕，有些感慨，其成功也绝非偶然，原本的出身使得郭老板虽然如今有了一些小钱，但有一说一，他做事还是得到李树的认可的。

“嗯嗯！”李树咳了咳嗓子。

看到来人，郭老板面无异色的放下手中清洗一半的猪大肠，朝一旁的学徒示意了一下，“树哥儿，今天的饭菜如何？”

李树翻了个白眼，“还行，勉勉强强吧。”

郭老板接过一旁学徒递过的毛巾擦了擦粘在手上的水渍，笑了笑，道：“我这小店比不得掷金楼，你们那里可是有薛师傅的。唉！早年我的运气要是好一些，学个薛师傅的一招半式，也不会走那么多的弯路。”

说话间，他已是开始了穿衣。

长袍的设计有些精妙，几个呼吸的时间内郭老板就与此前的别无二致。

李树目光有些奇异，这长袍最初的设计灵感怕是颇有些说法。

郭老板被李树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再次捋了捋有些许褶皱衣角。

刚忙转移话题，“小屁孩，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等你及冠了，我亲自给你买一件这上等的玄丝长袍。

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男人该看的。”郭老板面露猥琐。

李树没好气道：“你就得了吧，自个好好经营这饭馆，将来大有可为。”

“我以后就不再来你这里了。”李树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了，直接开口辞别。

“嗯？什么意思！”郭老板面色疑惑的看向面前的青年，他有些不解。

难道是掷金楼最近赚了大钱，竟然在李树的吃食上这么大手大脚。

百华路一直有传言掷金楼的薛掌柜抠门的很，开饭馆的竟然限制伙计的饭量。

这一点郭老板觉得是世人误会了薛掌柜，他是知道李树的饭量的，就李树吃饭的那个桶起码能装五六人的分量。

“我要去学武！”李树语气郑重开口。一时间气氛安静下来。

郭老板面露沉思。

弱肉强食是每个世界的自然规则，地球如此，元界则是更为暴露，强者可以随意碾死弱者，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碾死，实力为尊。

虽不曾亲眼见过那等场景，但在掷金楼里给薛掌柜打下手时，处理过一头约莫水牛大小的狼，头骨碎裂，李树用手合了一下，凹陷的地方就是手掌形状！那一夜他彻夜难眠，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在这里，伟力归于己身！

一人之力主宰一个族群的命运。

慕强和崇尚完美，是绝大多数生物的本能。

那为什么不去练武，成为强者，只有一个原因。

钱，练武需要太多太多的钱。

“薛师傅同意你去了？”

“你觉得呢？”李树反问。不同意他能去吗。

“行吧，行吧，就你那么能吃，还不长肉，这种情况我也只是在武者身上见到过，我就觉得你是练武的这块料，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你在此地稍等我片刻。”郭老板咋了咋嘴，转身离开了。

李树冲着老板的背影竖了竖中指。

“早啊，兄弟们，今个的精神倍儿棒啊。”

李树朝几个学徒打了个招呼，他们也是认识李树的，李树的饭量甚至私下里给李树起了个“中行街第一饭桶”。

好在只是在他们之间流传，不然让李树知道他肯定会让他们知道中行小霸王的拳头到底是不是铁做的。

“树哥儿，你那是什么意思？”几个学徒不解，看着几个学的求知的眼神，李树有些尴尬。

“这个，这个，嗯，就是在我家乡那边，表示别人很棒的意思。”几个学徒若有所思。

“你们忙你们的，我就随便逛逛，不用太在意我。”看到几个学徒的神色，李树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也没有太在意，自顾自走到一旁。

伸手扯了扯野兔毛茸茸的耳朵，不错不错，适合做红烧兔头，

嗯，这个鲤鱼适合清蒸，不过就是小了点，还不给我一口吃的，他心里暗暗想道。

这个小猪适合做烤乳猪，待到九成熟的时候刷点蜂蜜。想到金灿灿的烤乳猪，他就有些忍不住咽口水，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

……

“我这些山货还行吧”李树转头，见到郭老板手里的箱子，不由得眼前一亮，好家伙果然没看错老郭。

李树伸手比了个大拇指，称赞道：“大气！”

至于说的是面前的山货还是郭老板手里的箱子就只有李树自个知道了。

郭老板哑然失笑，不做回答，将手里的箱子向李树一递。

接过箱子，入手的感觉，李树就觉得有些不对，他挑了挑眉。

“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