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树

时值三月，惊蛰初起。

飞林城，天光微白。

晨雾裹着青瓦檐角的水珠缓缓滑落，几只灰雀在掷金楼外的百年梧桐树上扑棱着翅膀，清脆的啼鸣惊醒了睡梦中的林城。

掷金楼朱漆大门外已飘出阵阵鲜香。

少年倚在朱漆廊柱上，晨光在他精瘦的锁骨处折出冷冽银辉。虽只着粗布短打，但胸膛微鼓的肌理在薄衫下若隐若现，小麦色的肌肤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像是蓄势待发的弓弦。

他叫李树。

左手正捧着个海棠木托盘，里头堆着七八个油纸包，却丝毫不妨碍他咬开新出炉的酥饼，碎屑簌簌掉落间，酥饼已是消失不见。

“小兔崽子！“薛掌柜的破锣嗓子穿透薄雾，惊飞了檐角打盹的麻雀。

老人裹着绣有“掷金”大字的灰布围裙，围裙上沾着油星和菜叶，手指关节因常年颠勺凸起老茧。

此刻正用力挥舞着手里的锅铲拍打着一旁的案板，“再不滚去准备一些食材，当心我把你塞进后厨喂灶王爷！“

二楼雅间突然传来杯盏碎裂声。张山和李肆慌慌张张跑出来时，李树已经抱着烧饼翻过墙头。张山胖子急得直跺脚，腰间系着的围裙带子都崩开了：“树哥儿！你还没喝完那碗...

“喝完？“李树探出头，手里举着咬了一口的烧饼，“薛叔非说我这月偷吃了三斤白糖，罚我抄了三十遍《醉里乾坤大》。

再喝完，这会儿还得在后厨跪着呢！”话音未落，二楼窗户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张山！把你那破围裙系好了！灶王爷的供品都让你扯跑了！“

李树噗嗤笑出声，手腕轻抖甩出三枚铜钱。铜钱在空中划出金色弧线，精准落入一楼酸菜坛子里。叮咚之声不绝于耳。

“赎罪钱！“他朝里面喊了声，“告诉薛叔，每月初一准给他捎两斤糖！“

“你这混账...“薛掌柜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混着瓷碗磕碰的脆响，“谁准你自作主张...“

“行啦行啦！“李树忽然压低声音，像是要说秘密似的凑近墙缝，“您儿子当年...“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放肆！“老掌柜的怒吼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莫要再提此事！“接着是瓷器重重砸在案板上的闷响，“张山！快把后门打开！这野种要误了时辰！“

李树赶忙翻出院墙时，晨曦正好染红了他额前的碎发。他摸了摸怀里的硬物——那是薛叔偷偷塞给他的鎏金怀表，表面刻着“大元魅皇 131年小满“，表链上还缠着半截褪色的红绳。

这是在他 15岁时，薛掌柜送他的礼物！

“树哥儿！“妮儿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七岁大的小丫头攥着风筝线，脸颊鼓得像只河豚，“你明个就要去武馆，我爹说武馆的师父会教人御剑飞行，你...“

“教人御剑？“李树眼睛一亮，突然俯身抓住妮儿的手腕，“那你能借我半块蜜枣不？我练成御剑术就带你去云海看星星！“小丫头刚要挣扎，只见少年指尖金光一闪，竟真的召出一柄木剑凌空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

“骗人的吧？“妮儿失望地撅嘴，却见木剑突然化作青烟消散，原地落下三颗蜜饯。“这个！这个是真的！“她开心地往嘴里塞糖，腮帮子鼓成仓鼠。

李树摸了摸她翘起的呆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回头只见二楼窗口处忙碌的薛掌柜身影，“小子，把我这上等卤牛肉丢一下”。

“老东西...“少年喉咙发紧，看着坠落在地上的油脂包。晨雾中，薛掌柜佝偻的背影渐渐与记忆中模糊的母亲重叠。

“薛叔！“他晃了晃怀表，大喊，“我铁定给你弄到最好的...“

“傻小子！“老掌柜沙哑的嗓音混着晨雾传来，“快去！”

“哦！”晨光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拎着一个油脂包，嘀嘀咕咕，“树哥儿，我想吃！”

“吃吧吃吧，你个小馋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