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上钩了

假面斗罗收起了魂力，缓缓踏入夜色中的圣灵教总部。

离开前哨卫，他花了将近十个小时的路途，这才重新回到这片阴暗而繁复的建筑群。

夜幕下，教内浮现出的淡紫色魂力护罩在灰石墙面上明灭不定，宛若地狱中的火焰。

一路走来，假面都在琢磨一件事：

自己应该先去见纪安呢，还是先到总坛去见钟离乌。

毕竟当初自己被委派到纪安身边，不仅是“保护”这么简单，也肩负“监视”之责。

虽然假面已然暗地投诚了纪安，但毕竟是在圣灵教总部，该做的面子工程还是做一下比较好。

最终，假面还是先来到一片冷僻的别墅，门上悬挂着一副黑色匾额，上刻“圣子别院”。

这是钟离乌专为纪安所设的居所，规模虽不大，却胜在安静隐蔽。

据说前些天刚新装修完，还添置了古董花瓶、华贵椅案等。

假面下马，拍了拍尘土，一步跨入院门，见院里点着几盏幽暗的石灯，给这深夜的氛围增添了几分诡奇。

外屋的几名护卫模样的男子正打瞌睡，听到脚步声，才警醒地抬头。

“谁？”

等见是长老级别的假面，几人慌忙行礼。

假面摆手示意不用多礼，直接问道：

“圣子殿下可在？”

护卫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位领头小心答道：

“回禀假面大人，今日殿下似乎没在别墅里……好像去了邪魔森林西南外围的月明湖，约幽冥长老钓鱼去了。”

假面听罢，顿时一股无奈涌上心头：

不愧是殿下。

要说殿下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苦修，那才奇怪。

不过这才过了多久，殿下怎么又和四长老走在一起了。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他在心里暗想，殿下这般性格，本就不可能被束缚在教内。

“既如此，正好我就先去见教主吧。”

护卫们也不敢多问什么，赶紧为假面打开大门。

假面离开别墅，心里琢磨着如何向钟离乌汇报，毕竟前哨卫的事根本不可能向其告知。

……

圣灵教总坛大殿，就坐落在小镇中央下方约三十米的地底。

教主钟离乌在此间大殿的实验区，供奉了多具亚龙骨骼，终日研究如何突破他兽灵“骨龙王”的极限。

这条暗道幽深潮湿，墙壁上不断闪烁着紫色魂力灯光。

假面来到路口时，早已向守卫递了个眼色，守卫确认后，将一块通行令牌插入墙壁凹槽，打开一道沉重的黑铁门。

“钟离乌教主已吩咐，假面大人可径直前往他所在的实验区。”

守卫如此传达。

假面点头，微不可察地扶正面具，心想：

终归还是要面对教主的盘问。

当初教内不乏反对者，认为纪安是什么“天魂帝国的小皇子”，凭什么能当圣子？

若不是钟离乌力排众议，哪能成事？

钟离乌在纪安身上，几乎是赌下了自己教主的威严和名誉。

假面收敛思绪，同时也暗暗拢了拢魂力，让自己气息更稳。

如今他已踏入92级，虽然对教主而言不值一提，但自己至少也能更从容一点。

……

实验区坐落在大殿最深处，推开一道青石门，假面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腐朽气息。

里面堆放着大量的魂兽骨骼，仿佛一个大规模坟场

——只不过这些骨骼以亚龙兽类居多，还有一些特殊龙骨，被专业地分解摆放。

灯火明灭间，只见一个高大身影正蹲在几块骨板前，聚精会神地用漆黑匕首比划着。

那人一头银色短发，肌肤上隐现黑色纹路，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背脊隆起，似乎有什么龙骨形态若隐若现。

假面小心靠近，双手抱拳，向那背影行了一礼：

“教主。”

钟离乌没有立刻回头，只是低沉地哼了声：

“回来了？过来，帮我看看这块龙脊骨。”

假面依言走近，看见钟离乌正在摆弄一截通体漆黑的骨骼，形似爬行类龙骨，不时还用魂力测试其坚韧度。

他心中一凛，心想：

教主大概仍不死心，还在筹备骨龙王的再度进化。

“教主大人，我对这方面研究不深……”

钟离乌淡淡扫了他一眼：

“你到底也是个封号斗罗，见多识广也好，反正随便说说。”

假面硬着头皮凑近，看了看那漆黑骨骼，干脆装作严肃地感叹两句，称其密度强度都很高，一定是顶尖亚龙兽。

钟离乌听罢却不置可否，只是将骨骼搁到一边，终于转过脸来。

“进阶了？”

钟离乌目光扫过假面的魂力波动，似乎带着一丝惊异，

“92级了？”

假面心不跳脸不红，面不改色道：

“是。”

“属下在外面斩杀了一伙魂师，将其吞噬后，侥幸突破。”

钟离乌皱眉：

“这些手段终归有后患，想继续走远，最好还是靠更深层次法则来领悟。”

“你明白吗？过度吞噬魂力只会让自身武魂混乱——到头来，你的魂核迟早出问题。”

假面略微垂头：

“多谢教主指点，属下会谨记。”

钟离乌随即直起身，似乎想起什么，一边抖开黑袍上的灰尘，一边开口：

“对了，圣子那边……我让你盯紧，不是让你当他的随从玩乐。”

“最近教里议论纷纷，说什么圣子整日不修炼，游山玩水，这可让我挂不住面子啊。”

他语调虽淡，却带着几分不悦。

显然，纪安“圣子”称号原本就饱受质疑；

若再传出他懈怠修炼，只会引来更多非议。

假面知道钟离乌最在意面子，不敢怠慢，立刻正色地胡诌道：

“教主大人放心，殿下绝非那种恃才自傲的浪荡子。”

“他每天都有固定的早练、午练、夜练，还会用死囚与自身对战，实战经验一日千里。”

听闻此言，钟离乌果然舒展眉头，露出一抹满意：

“哦？这样说来，那些蜚语便是污蔑了。看来我的眼光没错……他确实有心在努力，只是一些人看不见罢了。”

假面继续面不改色地瞎扯：

“正是如此。圣子对自身武魂和魂力极为重视，仿佛恨不得时时提升。”

“他还会独自扮成普通人去狩猎邪兽，以此锻炼。属下在暗中观察过，确实相当拼命。”

“哈哈，好！”

钟离乌闻言非常高兴，阴沉的脸庞也和缓了几分，

“我一直担心他年轻气盛，不知收敛，没想到这么自律，这才是真正的邪魂师，自己知道要干什么。”

“现在看来，他比我那弟子言风强多了，当初修行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要我来操刀。”

假面不动声色地拱手：

“教主英明。”

钟离乌缓步在实验区里踱了几步，忽又抬眼：

“不过，你还是得多督促。”

“别让他累坏，也别让他太心急。万一把身体搞垮，也于我圣灵教无益。”

假面心里一阵奇妙的荒唐感：

教主大人还担心殿下练得太过？

若是您真知道殿下的行事，只怕会惊得目瞪口呆。

但他表面依旧恭谨，

“是，属下明白。一定提醒殿下不要过度损耗。”

“好。”

钟离乌满意地点头，又看向假面，

“既如此，你也该回去守着圣子。对了，既然你突破到92级，可以去南宫婉那里领取更多的资源，对你的魂核兼容度也有帮助。”

假面连忙道谢：

“多谢教主厚爱。”

“去吧。”

钟离乌摆手，继续拿起那些亚龙兽残骸，沉迷于自己的研究里。

“记住，圣灵教今后若要更进一步，还得靠圣子撑起关键。别让他太松懈，也别让他太恣意。”

“明白。”

假面再次行礼，然后慢慢退了出去。

等走出大殿时，假面长舒一口气：

总算把汇报糊弄过去了。

……

与此同时，邪魔森林西南的月明湖上。

一条小船安然漂浮在湖面，月光映照，让水波显出银白色粼光。

四周草木苍翠，虽是深夜，却带着几分恬淡的静谧。

船头，纪安一身便装，披着一件简易风衣，头上戴着斗笠。

他轻轻收起鱼竿，神色悠闲淡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普通垂钓者，而不是权高位重的圣灵教圣子。

“啧啧，殿下还真有闲心。”

船尾，幽冥长老同样戴着蓑衣斗笠，手里拿着一个茶杯。

他是圣灵教有名的“幽冥剑”武魂拥有者，也是教内少数对殿下保持中立甚至偏向姿态的长老。

平日里，他不大与人交流，但对殿下却颇为亲近。

“叶子，把茶再续上。”

纪安淡笑着吩咐。

“是，殿下。”

叶子身材修长，栗色短发，神态柔顺恬静。

她端起茶壶，为两人添上一杯热茶，茶香随风飘散在月夜里，仿佛岁月静好的惬意。

幽冥长老轻呷一口茶，打量纪安：

“殿下，教内近来对你评价可不太友善，说您挥霍无度、纵情享乐……可看您这般悠闲钓鱼，更让我觉得，那些传闻似乎也没错？”

纪安摇头失笑：

“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吧。我就在这里陪您钓鱼，何妨？”

幽冥长老摇晃茶杯，忍不住赞叹：

“果然是殿下心境过人。换做一般被流言缠身的圣子，早就慌了。再怎么说，钟离乌也是为您担保。”

纪安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

“教内那些声音，九成都是某人散播的吧。说到底，也就那几股势力在暗处妒忌。”

幽冥长老深表同感：

“没错，不过不管如何，您能这般淡然处之，足见气度非凡，比起教主那弟子言风的浮躁，您可算难得沉着。”

小船在湖面轻轻飘荡，叶子蹲身替纪安整理鱼线，生怕被水草缠住。

纪安倒无所谓，他嘴角含笑地看着叶子细心忙活。

叶子有时也偷眼看殿下，但见纪安神情平和，也就专心做自己的事。

“其实，我之所以来钓鱼，也算放松一下。”

纪安忽然收竿，瞥了眼水面，

因为温妮前不久经历三场死斗，从24级突破到25级，契约之书让他的魂力同频，一同提升至了25级。

同时，温妮死斗中得到锤炼的战斗本能也融入了纪安的体内。

现在甚至给纪安一支筷子，他都能杀人。

纪安吹了吹杯中茶，浅尝后挑眉：

“若在意这些蜚语，我又何必当这圣子？教主与我有交易，他不会反悔。”

“外人议论再多，也撼动不了我。”

“反倒是那些想挑战我权威者，还会落得自取其辱。”

“我现在不管，并不代表我不想动他们。”

幽冥长老打量这半空中浅白的月光，若有所思：

“虽然殿下不在乎，但半年之后，是圣灵教三年一度的教内大检，太上长老就要亲临。”

“她可是钟离乌的生母，也比教主更霸道。”

“叶夕水，顶级武魂血魂魔傀，当世仅存的极限斗罗之一。”

纪安语气依旧平静，不见半点紧张。

幽冥长老赞许地笑：

“看来殿下见识不凡。”

“对，太上长老的封号是‘死神’，在邪魂师界如雷贯耳。”

“三年一次的总部视察，她必然会查看教内的贡献、新一代魂力进度、发展前景。”

“如果言风他们要针对殿下，那就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殿下可要早做准备。”

纪安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

“放心，布局之内。”

幽冥长老看着他，心里也有些感慨：

果真是心性超凡的年轻人。

普通魂师若听到要面对99级极限斗罗，早就紧张万分，而纪安却像在谈风景一般。

也难怪他敢在十岁不到的年龄与整个圣灵教周旋，甚至有钟离乌也拿他没辙。

“嗯，那就好。”

幽冥长老呵呵一笑，端起茶盏示，

“殿下这般淡定，我也就放心了。”

“叶子，小心加炭，让水始终保持滚烫，殿下这茶不能凉。”

“是，幽冥长老。”

叶子毕恭毕敬地应声，移到船尾加了几片碳火，确保这简易炉子持续散热，船舱中依旧暖洋洋。

她时不时地偷偷看纪安几眼，双眸波光流转。

纪安似乎感受到叶子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随意笑道：

“鱼饵别忘了换新的，方才错过一尾大鱼，下次可不能再跑。”

叶子俏脸一红，赶忙拿出新鲜蚯蚓，替殿下挂在鱼钩上，随即退到一旁。

幽冥长老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感慨：

这妮子，已经彻底着道了啊。

船舱里安静下来，唯有水面偶尔“咕咚”一声，像鱼儿在寻饵。

月光清冷，但纪安神情自若，不紧不慢地提起鱼竿，再度抛线。

夜风轻抚过湖面，带着潺潺波光。

远处不时传来夜鸟的啼鸣，与这静谧夜色相得益彰。

忽然，纪安手中鱼竿微颤，青丝鱼线立刻绷紧。

他唇角扬起一丝淡笑，用巧妙的力道收竿：

“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