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端午,麦子日渐成熟。
村里头到处都是收获的景象。
一大早张泽佑就起来磨刀。
吃完早饭后,他就赶着牛车拉着张母和裴朗月去田里收割。
三个人每人拿着一把长镰,割完一块田,便用牛车装回来。
林姿因为怀孕,只负责在家里做饭。
装回家的麦子,需要摊在空坪地上均匀摊好,再用拴好石滚子的牛由人拉着遍一遍的压,这样才能出粒。
压好一遍后,把麦秆用铁叉翻过来再压一遍。
压干净了,才能把废杆子叉除。
剩下的麦粒还有很多稳子,还需要推到一起。借着风力扬一扬。扬干净后再晒干,才能装袋或收入麦仓中。
这一忙就是一个多月。
张家的忙的差不多了,张母便让她回去给娘家帮忙。
等她把娘家的麦子收完了,又开始插秧了。
这又忙了两个月。
裴朗月又瘦了一圈。
每月月底张泽今回家时都非常的心疼。
只是他帮不上忙,他还得读书。
他只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以后他们就算和离了,他也会养着裴朗月。
裴朗月晒得黑了,林姿却养的白白胖胖的,肚子也显怀了。
栽完秧后,除草这个事就没完没了。那些草才除几天,下个雨就见疯似的长。
这一除就断断续续的除到收割。
这个中秋节也没安心过,是在秋收里度过的。
繁重的秋收完了,还要种麦子。
麦子种上了也到了冬天。
总算可以闲下来了。
这日,下了第一场雪,张泽今本该月底回来的,这雪下这么大,想必这个月是不回家了。
裴朗月手冻的生疼,正想合上书睡觉,敲门声又响起了。
裴朗月知道是张泽佑来了,他每天都要送上一碗汤的,不是鸡汤就是骨头汤。
她虽天天受补,奈何农活太重,她没长肉还瘦了。
她开门。
张泽佑依旧站在门口,本想把碗递给她却见她手面冻的红肿,说:“手怎么冻成这样?”
她答:“无事!”
她和他说话总是这样不多说一个字,冷冰冰的。
他终于问出口:“你对我有偏见?”
她去拿过碗:“没有!”
他看着她,想从她眼神里找答案,她却低眸转身。
裴朗月放下了碗,就发现张泽佑进了她的屋。
她蹙眉:“你不走?”
他看向她:“若我哪里得罪过你,请你见谅!”
她重复一句:“没有!你走吧!”
他默了默才转身离开。
裴朗月合计着,再有几个月就要和离了,她既有种期盼又有种担忧。期盼的是离开张家,担忧的是张泽今会信守诺言吗?还有娘,又得闹腾几天?而且自己前世的死,她也总觉得还会发生。
不过,就算冥冥之中老天再让她落一次水,她也不太担心了。
她相信她可以改变。
“二弟妹!你开一下门!”
张泽佑怎么又来了?
裴朗月去开门,就见他手上拿了一副白兔毛做的暖手套。
他递给她:“我做了三副,这是给你的!”
“谢了!”她接过,第一次对他说谢。
“一家人,不必客气!”他回。
裴朗月抿唇,没等他走就关上了门。
张泽佑站在门外楞了楞神,忽然发觉自己对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爱的是林姿,怎么可能对她生出别样的心思呢!
他暗骂自己怎可胡思乱想。她是他二弟妹,他们之间是万万不可能的。
以前他觉得林姿百般好,可这半年多和裴朗月的相处,虽两人交流不多,他却发现她外柔内刚,比林姿坚强,比林姿有毅力,比林姿吃得苦,比林姿实在,比林姿美出许多……
他猛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告诉自己,不能再想。
下了一夜的雪。
天亮,裴朗月甫一开门,入目的皆是一片银白。
只是她的门前已被谁铲出了一条道,直通东院。
裴朗月洗漱完就顺着这条道去了东院。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
自从林姿怀孕,就不再干家务了。吃完饭,裴朗月照旧收拾碗筷准备洗碗。
刚伸出手就被张泽佑握住了手腕。
她惊疑望向他。
他说:“你的手冻伤了,以后都我来洗!”
张母看了看裴朗月的手:“就让他洗吧!我屋里有冻疮膏,你过来我拿给你!”
裴朗月没说话,便跟她去了。
林姿暗暗生气,扶着腰跟到厨房对张泽佑阴阳怪气的说:“大郎,你可真体贴!”
张泽佑面无表情的答:“二弟年关快回来了,他要看到弟妹这样,又得数落我这个当大哥的不照顾点儿了!”
林姿气道:“照顾!你真是照顾的好,给我做的手套送给了她!”
“我不是说了今天重给你做一个吗?”
“没有那个白兔毛的好!”
“你天天吃完就躺被窝,又不怎么戴!”
“张泽佑!我发现你这段时间不对劲,说话都向着她?”
“没有!”他突然感到心虚。
“以后不准对她好!”林姿发火。
张泽佑忙点头,叫她小声点。
林姿气呼呼的回了屋。
裴朗月从张母房间出来后就回了西院,拿了平锨,准备把院里的雪全部铲出去。
刚铲了几下,张泽佑就来了,他从她手里拿过平锨:“外面冷,你回屋里去吧!我反正没事干了,这点儿我来做就成!”
裴朗月也没反对,反正在她心里他帮不帮她的忙,她都不会承他的情。
她点点头,回了屋。
她将两本书拿到被窝里看,许久后听到敲门声,她还以为是大郎。
甫一开门,就见张泽今长身玉立站在门口。
“你回来了!”她说。
他脸色不大好:“你对大哥改观了?”
他刚进家门就看见大哥在她院子里铲雪。
她一向对大哥有排斥,自己能做的的事情绝不麻烦大哥。
而大哥似乎心情还不错。
他就没由来的烦躁起来,就有了刚才一问。
裴朗月自然听出了他的话音,:“他自己想干的,关我何事!”
张泽今这才拨云见日:“是我多想了!”
他又见她手上戴的白兔手套,问:“这手套是出自大哥的手!”
“你知道?”裴朗月反问。
“大哥以前也做过这个!他做给你的?”
“他愿意送,那我就收,你吃醋什么?”裴朗月抬眸。
张泽今猛然握住裴朗月的双手:“我吃醋什么,你还不懂吗?”
裴朗月欲抽回手,他偏不放。
她怒目瞪他:“你又不长记性了!你忘了,她的人,我不要!”
张泽今猛的松开,露出一抹苦笑:“你还是不给我机会?”
“不是给不给你机会,自始至终,我也没给自己机会。”她自嘲。
张泽今失落的转过身:“无论如何,我都会争取到最后!”
裴朗月张了张唇,终是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