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气血自封法

“谢世姨。”

张萱草心底告知姜夜美妇的身份,便抬眸迎向那道墨色身影。

行至五步外,双手交叠,撤右足行万福礼:“问世姨安好。“

谢清琼微微颔首,皓腕自广袖滑出,玉手比划了下:“八年辰光,张家小囡这么高啦,变得水灵灵哉。”

“三年前那场祸事,侬阿爹也不说,世姨还得从外人口中晓得....”

说至此,话音陡转温软:

“多亏祖师爷垂怜,移魂傀术救了侬,这几日原想着去作坊看望侬,偏生被帮里俗务缠住....

“至于侬阿爹后事,作坊里好似还没张罗?世姨差人操办,可好?”

张萱草再度欠身,上前挽住谢清琼的小臂:“多谢世姨。”

说着,心底则是有些诧异,她竟连作坊未备丧仪都知晓。

转念一想,爹爹未独立作坊时,可是木作帮首席掌墨师,这般关注倒也不奇了。

谢清琼依着张萱草走向院中:“今日怎的突然寻何顺?可是遇着难处了?”

张萱草脚步一顿,瞥向竖耳偷听的帮工。

“张泽。”谢清琼眼眸一扫,黛眉凝霜。

帮工脊背瞬间绷直:“会首,我去后坊校秤了。”,踉跄退步时险些撞翻院内的瓷缸。

待脚步声远去,张萱草这才开口:“不瞒世姨,我这次前来,是为了通冥宝钞。”

“哦?”

谢清琼听到这,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精致的琼鼻凑近张萱草:“唔....饿殍?”

“移魂傀怎可能有这般功效!”

纵是前些天听闻张萱草借木人还魂,谢清琼都未曾这般惊愕。

移魂傀术虽能寄魂于木人,终归不是真正复生,不过是借阴木苟延残喘罢了,每逢月圆更是....

可眼下张萱草却透露出【武夫咒】和饥火的气息。

须知世间武夫唯有气力破得千斤关隘,方会在窍穴孕出武夫咒,可前提得是活人!

武夫咒以阳人精血为皿,移魂傀用阴木傀身封魂,这两道咒,是难以共存的!

谢清琼盯着张萱草看了许久,忽然松手笑若春风,丰腴身姿款款走向姜夜:“这位便是张氏作坊如今的掌事罢。”

墨色的裙摆旋出暗香:“这般年纪便已通晓凿目钉魂....”

近前时忽俯身贴近姜夜耳畔,吐气如兰:“倒比侬师父当年更像个阴匠。”

姜夜后退半步,对这个毫无架子的会首拱手作揖:“承蒙会首抬爱。”

“什么抬爱,讲得真话。”谢清琼抬起广袖掩唇低笑,过了两息,倏又笑意一收,敛尽媚态,霎时端出会首威仪,气度雍容:

“让世姨猜猜看,侬两个饿殍,想必近期日日饥火焚身,走投无路寻到长明阁,傩面人要侬用通冥宝钞买粮,偏偏张平之留下的宝钞数目吃紧,这才想着来找何顺讨要门道,可是这般?”

不愧是会首,仅凭通冥宝钞和饿殍两个要素,就把他们的来意猜了出来。

【你说。】姜夜心底示意张萱草。

在这种未知根底的存在面前,他不愿意过多露头。

能坐稳长宁县龙头势力的一把手,长达八年。

绝不是表面展露的这么简单,方才贴耳糯语,也只是为了探查自身饿殍的气息罢。

“世姨明鉴,爹爹留下的宝钞,确实只够半年光景。”张萱草回话道。

“半年?这时间倒还宽裕。”

谢清琼执起二人手腕往听松阁去:“走,去阁里慢慢讲。”

“还有呐....今朝萱草既然上门,便住过七夕再回去,陪世姨讲几日闲话好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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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松阁三面环水而筑,十二扇槛窗尽数敞开,穿堂风卷着池畔松香入厅,掠起香炉烟尘散作游丝万缕。

西北隅琴师拨动冰弦,泛音漫过雕花梁柱,恰应了匾额上【天籁松韵】四字。

谢清琼广袖拂开茶烟,唇畔噙笑:“寻常买咒粮的,都该去神农窟,哪能寻长明阁?”

绢扇轻摇,带起鬓角碎发:“不过长宁县的神农窟,两年前就迁到西边去哉。

“如今要压饥火,只能自封气血....或是花大价钱同长明阁买粮。”

张萱草放下茶盏,透过甘露升起的雾气,回道:“既如此,世姨可有自封气血的法门?或是赚宝钞的路数?”

“自然有的。”

谢清琼慵懒的躺在湘妃竹榻上,丹凤眼斜睨姜夜:

“世姨为人最是护短,自家人总归要帮衬....姜掌事既能雕木人又通厌胜,评个掌墨师够格了,不如搬来帮内住?也能和何顺他们多多交流,好不啦?”

姜夜闻言凝视着摇扇的美妇,说的如此直白,哪能不懂她的意思,什么帮衬,分明是以解饥火为饵,欲收自己留在木作帮当下属。

但这对姜夜来说风险太大。

眼下住在作坊,这美妇对于他、张萱草的事情都能如此了如指掌,若是住在作坊,自己的那点小秘密岂不是无所遁形?

把命脉交于他人,尤其还是这种不知根底的上位者,与引颈受戮何异?

“世姨,木作帮地大规矩多,我和姜师弟从小在外,不知礼数,怕冲撞帮里长辈。”张萱草婉拒道。

“什么长辈?”谢清琼佯装惊奇:“有世姨在,哪个敢触张家小囡的霉头?”

见张萱草垂眸不语,“好啦,同侬说笑呢。”,谢清琼放下绢扇,挥袖间起身:“镇饥之法稍后教人送来。”

说罢,复又倚回竹榻,眼波流转如春水:

“诺,这听松阁,景致可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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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二人同来木作帮,傍晚时分,回南街的却只有一道斜影。

那心思难测的美人会首,似乎对张萱草非常感兴趣,硬将她留了下来,而姜夜则是借着作坊需人管理的名头,百般请求,终于脱身。

没想到此行通冥宝钞的门路没找着,反倒被扣下一人,也不知过几天能否顺利接回。

所幸,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姜夜指尖摸了摸怀中硬物,那本《气血自封法》正硌着心口。

当然,此法看似自封气血避饥火,实则如同剜肉补疮,若真按书中所言,封了千斤气力,那与自断手足何异?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扉页那行朱砂小字:【藏煞于渊,晦明交替】。

毕竟如今是个高手都能看出他的饿殍身份,过于被动,若无藏拙之法,迟早有天会栽在这上面。

步履匆匆,面怀期待的来到南街,作坊轮廓刚显,姜夜却猛然刹住脚步。

只因十来个戴青色头巾,与“赵姓稻魔”打扮相似的青秧会汉子,围在了作坊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