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码头商业开发与泽西岛一样,同为铁娘子提振金融业施政策略的产物。
西奥多穿越前伦敦已然成为欧洲金融中心,全球最大外汇货币交易市场。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大片待开发空地,在他脑海里拔地而起一栋栋高楼大厦。
“加拿大广场,原来这栋楼现在就建成了。”
西奥多仰头望向地标建筑,三十年后的某天,他出差来到这栋写字楼推进公司合作项目,沟通效率不顺一如寻常般临时加班赶工。
他不得不对专门从爱丁堡赶来见面的老同学道歉,老同学笑盈盈说真巧我也要回公司加班,然后他们约好下次再聚。
“西奥多侯爵,我们到了。”
戴姆勒君主缓缓停稳在公路旁,罗伊恢复庄重姿态撑起一柄雨伞打开后座车门,沉声关心道:“您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正相反,我必须忙点什么。”
西奥多手攥成拳抵住鼻尖俯身下车,推开遮在头顶的雨伞,大步走进面前空旷荒地。
十一月初入冬令时伦敦多雨,细密雨丝席卷昏暗天光,脚下湿滑泥泞。
几百米远距离浑身淋湿,他吐出口冰冷空气,继续向着夜雨中攀谈的人影们靠近。
“西奥,你来迟了,伯克利集团的高级顾问刚走。”
伊莎贝拉·珀西是位身材高挑的女士,深栗色短发纹理微卷披在肩头,脸部线条柔和,眼眸明亮且深邃。
及膝双排扣墨绿驼绒大衣罩着藏青色西装,将内搭衬衫的一抹白色方形领口映衬地格外典雅端庄。
如果谁有幸上手摸一摸她衬衫领口绣着的那两枚铜制纽扣,就会发现其中一枚暗刻珀西家族徽章纹路,另一枚雕刻拉丁文——愿正义得到伸张。
年仅三十二岁的牛津大学法学院初级研究员,恐怖如斯。
“抱歉,路上遇到游行堵车。”
西奥多边回应在场众人问好,边掀起黏在额前的湿润头发:“艾莎阿姨您是说那家地产开发商伯克利?”
“是的,所以你对金丝雀码头商业开发现状感觉如何?”伊莎贝拉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丝巾递出。
“金丝雀码头欢迎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奋斗者,共同创造欧洲金融中心,全球最大外汇货币交易市场。”
西奥多接过丝巾擦拭脸颊水痕,慢条斯理说:“那些抗议房价上涨、担心工作被抢的人,不属于这里。”
“如果觉得自己的家不够好就建设它,而非指责它。”他的逻辑闭环得出结论。
罗伊站在旁边嘴巴微张眼神发直,在场众人尽皆愕然无语,侯爵阁下这番话听起来颇具正义性,再仔细一想……还是别细想了。
“环保主义者呢?比如你家这块农业土地,东面临近米尔沃尔外港处有12英亩潮汐湿地,属于生态保留区不能用于商业开发。”伊莎贝拉不置可否。
西奥多反问:“他们有妈妈吗?”
“?”
“我有,我妈妈是一位伟大的医生,为人道主义援助献出生命。为此,在我接手家族资产后,会以她的名字成立一个慈善基金进行公益事业,其中包括环境保护事业。”
西奥多略作停顿郑重宣布:“基金资金来源,就是这块地皮进行商业开发的20%收益。无论任何坏蛋打着环保主义的名义抵制我,那他躺进推土机车轮之下表达立场好了。”
“……”
伊莎贝拉沉默无言,目光审视着一张青涩面孔,其他人等面面相觑难以站出来缓解无声僵持。
足足冷场十几秒钟,她双手抄进大衣口袋转身回走。
“艾莎阿姨,伯克利集团想要开发我家这块地?”
“西奥,要谦逊。”
“如您所愿,这只是解决环保主义者的方式之一,我还有其他几种办法。”
西奥多应声低头以示谦虚,与艾莎阿姨并肩走出泥泞土地。
罗伊手持雨伞跟在后面,朝家族律师比了个手势,随即独自开车离去。
西奥多跟艾莎阿姨同乘一辆车返回她家,途中具体聊了聊地皮商业开发事务。
伯克利集团是英国本土顶级地产商,长期深度参与金丝雀码头核心金融街区建设,他祖父生前双方就数次对斯图尔特家族这块50英亩土地互换交易意向。
碍于城乡规划法案,价钱谈不拢迟迟未有实质进展。
直到今年随着地铁沿东轴扩建辅线,周边地价暗涨,伯克利集团不想再拖延。
今天搞突袭把双方在保守党内共同的重量级议员朋友拉到地头,一起吹着雨水冷风笑哈哈,试图尽快达成交易。
“埃利斯爵士?他为什么要掺和这笔交易。”
黑色宾利车平稳滑进威尔士新月街28号,司机静默无声先行下车,西奥多漫不经心打量着车窗外乔治亚风格的联排别墅,他更在意自家地皮。
“大概是对那片湿地感兴趣。”
伊莎贝拉简洁一语带过,转而问道:“这和你最近在制定的商业计划有关吗?”
“可以有关,如果您希望我成为一位优秀地产商人的话。”西奥多没做纠结回以冷笑话。
伊莎贝拉眉头微蹙认真想了想说:“西奥,你看起来很累,也许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不希望你身心疲惫,向前的步调狼狈不堪。”
“没问题,我先休息…一个小时?”
“好吧,我在书房等待你的“路演”表现。”
伊莎贝拉从座椅扶手中再度取出一方丝巾:“创业者第一次向投资人展示自身的机会至关重要。深呼吸,自信、敏锐、理性,以及永远保持礼仪。”
“赫尔侯爵,您的祖先用铁与鲜血铸就了斯图尔特家的荣耀,您是英格兰现行礼制的受益者,要谦逊。”
车门轻轻关闭,西奥多手中握着丝巾合拢双眼,深呼吸,柠檬混着松木的淡淡凛冽香气沁润鼻尖,冲散微酸。
珀西家族祖先曾担任皇室侍从官,十九世纪站队议会改革获封世袭子爵封号,被上流阶层诟病政治投机分子。
为此家族先后在两次世界大战中死绝了男性,议会特批由女性后代继承爵位,即伊莎贝拉的母亲。
在女士结婚后冠以夫姓被认为是家庭幸福信仰虔诚的年代,西奥多不知道自己的教母当年如何做到保留珀西姓氏,但想来大抵对女儿寄予厚望,而非让远亲侄子什么的继承爵位。
所以,原本伊莎贝拉应该失去贵族身份。
她可以成为新自由主义思想的法学专家,发表学术成果推动限制信托遗产继承税收漏洞,跟那些固执的学院派老头正面开战,争取打破牛津校史的32岁女性副教授职称。
而如今,独身孤居,学着母亲的样子,告诫后辈要维护固有传统贵族利益阶层……
西奥多睁开双眼,重新打量车窗外的白色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