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厂供着七成大昭军内用的火器，京城工部匠人的家眷几乎都在那附近，京五营的宁襄营也在旁边。几个药库都是格开有专人看管，若是就这么炸了，会死很多人吧？”
影寂体表的雾气散去，露出来一张看上去疲惫不堪的脸。他以王恭厂为中心，画了个大圈：“这里面的人，都是星辰的养料。”
“虽说数量庞大，但那些黑火药真的能做到你算好的这一切？”
“我将影库里先匠封起来的精炼火药都拿出来了，到时精炼火药会先爆炸，将包着黑火药的竹筒震碎抛出来，接着精炼火药爆炸的火舌便会将被冲击力扬起来的黑火药引爆，这是威力最大的用法。”
“就先依你。”空念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京畿周边接壤的几府：“九鲜居那里收到了不少玄门中棋子的暗语，影上师还跟你说了什么？”
“上师说...要击碎超凡之人试图脱身世外的妄想，他们的血要比凡人更珍贵。”
“这是影字对于超凡江湖的谋划？让所有的超凡之人彻底卷入尘世的斗争？”
影寂冷笑道：“反正他们闷头修仙修下去也会发现所谓成仙不过是水中之月而已，这乱世的火该烧到他们身上的。空字又是如何影响朝廷的？”
“当初延续皇帝的生命，不过是为了让他生出新的皇子，如今那孩子还躺在皇太后的寝宫里，等他能说话的时候，我们也就该收回他多余的生命了。”
“要弄主少国疑的场面？那这次王恭厂若是真让大昭损失过大，反倒不好收拾局面了。”
“不，不会的。”空念轻笑道：“有秦忠慧这自负的老狼在，他会牢牢把握住机会，从一条披着虎皮的老狼变成能亮出真正爪牙的凶兽。大昭的末世依旧会按着上师与我的设计走。”
听他说完，影寂忽然面无表情的掏出一张纸递给空念：“是千机阁的棋子传来的，上面说李戮玄依旧保持着神志，还找了千机阁阁主柳凡是求丹，不过空玄让他在丹药中做好了手脚，已经埋下了种子。”
“那李戮玄最喜欢自作聪明，在兀金大营时就被萨满摆了一道，如今竟然又做这等蠢事，他既然恢复了神志，直接去找监武司可能还有些机会，竟然蠢到去千机阁求丹...上师对他真是过虑了。”
“既然是你空字的人，我多少得同你交代清楚，后续你想如何处置？”
“空玄既然埋下了种子，那就由他好了，我到时也想看看这李戮玄发现自己努力这么久，反而被空玄算计时绝望的模样。”
太岳宫侧，东厂。
李露伏在屋脊上，借着两侧镇宅的龙子雕像藏起自己娇小的身子。
屋内的两人已经聊了有一阵子，期间秦承恩还让侍卫去香肆坊卖夜酒的铺子里买下酒菜和黄酒回来。
“叔公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没有跟您说过么？真真一点风都没透？”秦承恩将杯中黄酒一饮而尽，又夹了两筷子酒渍青笋。
“厂公行事一向如此，有时候会找我们商议，有时候则是他自己布置好了，再将其余事情一点点分好安排给我们。不过这次若说我完全没猜测也是假的，况且虽说厂公没吩咐我做事，但皇上那边可是下了令的。”
“哦？”
“我一个鹞子指挥使，干的是监察百官和天下事的勾当，督办王恭厂何须用我？现在鹞子窝内事务都交给了银鹞子，却将我唤来等着...”金鹞子抿了一口酒：“军内的鹞子早早传了消息给我，派去岭北府那边平叛的边军起了兵变，大概是粮饷出了岔子。”
“如今岭北丛原，朝岭，南温数县都落入了反贼之手，半个岭北一片糜烂。皇上早几日就要我查一查兵部的几本帐，王恭厂这里早先就耗费颇多，试制几种弗朗机几乎要耗去半个府的赋税，皇上让我来是查王恭厂这里的陈账。”
“那叔公那边是？”秦承恩面色凝重起来，因为他入了东宫以后，暗地里接手的就是王恭厂原先的贪墨。
“自然是不可能将小秦公公卖出去的，但在皇上面前姿态总还是要做，明京内半数的黑鹞子此刻都在王恭厂旁，东厂的人不也有不少都撒出去查帐了？暗地里的态势弄这么大，无非是厂公还没选好推出去息圣怒的人而已。”
“难得皇上对政务如此上心，看来陛下这次是真铁了心要练新军了。”
听着两人在屋内的商讨，李露缓慢地解开双手手腕上的白丝，真气缓缓流淌在周身窍穴。
自从绫罗天教导她以来，内功进展飞速，如今已经稳住了一百一十五穴，除去玄门之外，在各大武林门派中也算得上是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一手传自幻梦谷的残梦丝更是得心应手。
若不是修行到了如此地步，绫罗天也不会放她出来历练。
秦忠慧将人撒出去后，整个东厂如今只有巡夜的几组人在来回走动，人比往日还少了许多，李露默默数着那几队巡夜校尉交替的间隔，手上掐着“一梦通玄”的手诀，只等将屋内这两人先行拖入幻境。
“一梦通玄”乃是幻梦谷神技“一梦通幽”的起手式，只不过对于还未入超凡的弟子，只能用出这“一梦通玄”而已。绫罗天教她的时候，跟她说过“一梦通幽”的厉害，当初幻梦谷某代人仙谷主独斗两名人仙时，使出这神技将那两名人仙拖入幻境。
三人大战之地的山脚是个不小的村子，仅仅是蔓延到山脚的余波，就让那村子所有人都陷入了相同的幻境中，自以为在仙界的桃花源过了生生世世。那位谷主胜了那两名人仙之后收了神通，不过才过去三五个时辰而已，那村子里的人却都在幻境里过了上百年，躺在地上都成了活死人。
若不是当时的监武司尊主出手，又是上百条人命就此白白葬送。
即使是作为“一梦通幽”起手式的“一梦通玄”，消耗也是大的吓人，李露此时不过只能勉强用出而已。
她不是没想过直接翻进去杀掉他们或者干脆在幻术里终结这两人的性命，但一来这太岳宫守卫颇多，她还没到超凡之人那种能够近乎无视人数的水准；二来金鹞子本身武力也不俗，真想在幻境中杀他，反而会将他惊醒，倒时候更是棘手。
无形的幻力从屋顶张开，笼罩了整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