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俄国地质委员会介入

1906年8月，有关萨哈林岛的矿业发展会议在亚历山大德罗夫斯克举行。

亚历山大德罗夫斯克从前是一个哨所，后来成为城市。19世纪50年代初期，青年尉官沙什尼亚克在此附近发现了煤层。1890年，契诃夫到过此地，他在城里住过的房子仍然存在。后来亚历山大德罗夫斯克成了管理流放犯的行政中心。日俄战争中，本城居民组成游击队同日军作战。

这次会议提出如下建议：废除1901年的关于在萨哈林岛建立私有矿业的禁令；维持现有的萨哈林岛煤炭工业法令并将其推广到石油和其他矿业领域；由于岛上缺少劳动力准许雇用外国工人；设定石油勘探证件有效期限；希望允许俄国臣民与外国资本建立股份公司，但条件是俄国人持股不少于50%；动用公款在亚历山大德罗夫斯克建设港口，等等。

人们从这次会议中可以感觉到一种新的气象正在他们的周围潜滋暗长。这种新气象的产生与岛上废除苦役和流放制度的努力几乎同步。如果说巴库石油开发得益于废除包税制，萨哈林岛石油勘探的新高潮则得益于废除苦役和流放制。推动废除萨哈林岛苦役和流放制的原因有三：第一，地方当局越来越为养活众多的苦役犯和流放犯而犯难，缺少监狱、警力不足、牢房生活条件差；第二，俄国政府在日俄战争后的新考虑；第三，俄国1905年革命的影响。俄国地质委员会正是在这个时候加大了对萨哈林岛石油勘探的介入力度。

俄国地质委员会成立于1882年，是俄国矿业局的下属机构，目的是“满足国家对地质学和矿山业务的需要”。它云集了大批著名学者，如俄国地质学家格雷戈里·格利梅尔森、尼古拉·科什卡罗夫、瓦西里·叶罗费耶夫、亚历山大·卡尔宾斯基，他们的研究引起了世界各国许多科研、工程机构的高度关注。1882～1891年，俄国地质委员会已经与196个境外地质学机构和学术团体建立了刊物交流。它在各个国际展览会上获得的奖章也证明了它的专业水平。在1893年芝加哥世界博览会、1897年布鲁塞尔世界展览会和1900年巴黎世博会上，俄国地质委员会的地质图和出版刊物被授予荣誉证书和金质奖章。

1906～1910年，俄国地质委员会向萨哈林岛派出了三支勘探队，带队者分别是К. Н.图利钦斯基、Э. Э.阿涅尔特、П. И.波列沃伊。

1906年8月，图利钦斯基一行奔赴北萨哈林岛。在8月16日的地方最高当局会议上，图利钦斯基谈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确定岛上石油的工业储量。图利钦斯基在岛上发现了5个油矿。1907年，图利钦斯基的著作《俄罗斯萨哈林岛矿物概论》出版，书中收录了他们这次石油勘察的结果。

1907年，阿涅尔特的勘探队出发了。勘察路线从亚历山大德罗夫斯克开始，经过卡梅舍夫山脉，进入特米河河谷，之后到达河口，再乘船向北前进。沿东岸的路线包括了维尼河-达吉湾-柴沃湾-瓦拉河-汉杜扎河-博阿塔辛石油地区的所有油眼。阿涅尔特在整个路线上进行了地形测量。按照他的勘察结果，这次勘察发现的油田数量增加到了18个，有力地支持了对萨哈林岛石油进行更大规模的勘探、开发的建议。

波列沃伊的考察继续深入。他的初期路线是沿纳比利河考察首次在地图上标出的其他河流。这次勘察对油区的含量进行了分析，并首次绘制了10俄里比例尺的俄罗斯萨哈林岛地图，发现了几十个不同的矿种，重新绘制了北萨哈林岛的地图。1909年5月24日，波列沃伊在圣彼得堡的地质委员会就勘察结果所做的报告，得到了科学院院士亚历山大·卡尔宾斯基等人的高度评价。

上述地质考察活动发生在日俄战争结束后，其特点是国家组织专业人士有步骤地进行活动。此前的考察主要是企业家、地质学家的个人行为。

1914年，俄国地质委员会出版了第一张北萨哈林岛地质图及其说明，绘图人就是波列沃伊。1915年，俄国地质委员会又出版了冯·吉尔维斯的著作《北萨哈林岛的结晶盐》，该书吸纳了图利钦斯基、阿涅尔特、波列沃伊、Н. Н.图霍诺维奇等人的成果。

这样，俄国地质委员会不仅在萨哈林岛发现了大量油田，而且对其地质结构也已有所了解。

萨哈林岛矿业发展会议的召开、萨哈林岛苦役和流放制的废除，加速了该岛经济“松绑”的进程，激发了人们的创业热情。这当中，既有俄国人也有外国人。

佐托夫的身影又出现了。他的理想是在北萨哈林岛生产出煤油。俄国石油工业的形势、提升萨哈林岛的国内地位使然。

美国学者奥康诺曾经把石油的历史划分成煤油时代、燃料油时代、汽油时代、生产受“限制”的时代。在煤油时代，为满足人们照明的需要，煤油成为大宗贸易产品。洛克菲勒石油帝国进占欧洲煤油市场时首先遇到帝俄的竞争。临近19世纪末期，煤油时代在美国开始消失。随着斯宾德托普油田的出现，燃料油时代开始。当美国发生这些变化时，煤油仍然是帝俄的主要出口产品，但是燃料油已经在其燃料结构中占据一席之地。煤油在提炼过程中会产生废料，俄国称之为“奥斯塔基”，俄国在里海上航行的轮船首先成功地使用过这种废油作燃料。有学者提出，最早的商业性实用石油发动机很可能是从19世纪70年代以后在俄国使用的那些机器，它们燃烧在制造煤油和灯油时蒸馏巴库原油所产生的奥斯塔基废气。根据伦格的观点，“实际上，在俄国南部的所有蒸汽机，不论是工厂用的还是内海和河流上航行用的”，在1910年时都是使用奥斯塔基燃料推动的。

1904～1905年，战争和革命使俄国石油和石油产品出口量大幅下降。俄国的能源结构也出现了煤炭代替石油的现象。部分原因在于巴库受到1905年革命的冲击，中小企业大批倒闭，行业垄断的趋势减缓。于是，企业纷纷用煤炭供热。巴库的石油产量在1905年出现下降，随后5年中都无法恢复到原有的水平。

与巴库相比，萨哈林岛的石油开发却随着限制的放松而在火热进行中。自1905年以来，从官方往来的书信、社会上流行的矿业杂志中可知，岛上的石油、煤炭已处在备受关注的地位上。

1906年，佐托夫再访圣彼得堡。他此行的目的是就炼油和资金问题游说矿务局。诺贝尔公司闻讯后向他开出了极其优惠的条件来换取佐托夫所拥有的奥哈地块，遭拒绝后扬言：“这些地方早晚都是我们的”。佐托夫的回答斩钉截铁：“你们错了。这些石油不是我个人的，而是属于俄国的，也将只能属于我的祖国。”最终，双方不欢而散。

石油勘探取得的成果刺激了人们的发财欲望，主要表现在人们纷纷开办公司和呈交开发萨哈林岛的申请书两个方面。

俄国政府非常照顾本国的臣民。1906年10月18日，“俄罗斯萨哈林石油公司”的章程通过了政府审批。1908年，加入俄国国籍的德国工程师Ф·克莱得到了18块石油用地，他还在天津成立了“德中公司”，注资在努托沃、博阿塔辛沃钻井。

外国石油公司也想搞清楚到北萨哈林岛勘探能带来多大的收益。荷兰、英国、日本等国的公司，甚至大名鼎鼎的诺贝尔公司，都派出了地质学家。

1909年1月，《矿业和金矿业新闻》报道，一家英国公司代表在彼得堡就将俄国萨哈林岛部分地区转让给该公司5年以“开发当地所发现的油层”之事与政府举行谈判。俄国政府对这家英国公司的要求表示了同意，条件是“公司要有俄国资本”。

1909年还有两件事：一件是佐托夫去世两年后，Г. И.佐托夫公司的继承者萨哈林石油工业公司成立，再次去奥哈勘探油田。另一件是，布里涅尔库兹涅佐夫公司派出了矿业工程师А. В.米多夫为首的考察组前往北萨哈林岛勘察。

企业家呈交开发萨哈林岛的申请书数量可观：1909年呈交了183份申请，其中煤炭、石油申请分别为37、140份；政府发放了52份许可证，其中煤炭、石油许可证分别是18、34份。1910年呈交的申请书数量继续走高，到1910年9月1日，政府收到了361份申请，其中煤炭、石油申请分别为91、270份。这一年政府发放了32份勘探煤炭许可证、76份勘探石油许可证。从1911年起，申请书数量开始减少。1911年收到40份申请，其中煤炭、石油申请分别为24、12份。当年政府发放了7份勘探煤炭许可证、6份勘探石油许可证。1912年，政府收到174份申请。

申请大户包括И. Ф.彼德罗夫斯基、А. Л.伊佐托夫、В. Е.尼科耶维奇等人。大公司以萨哈林石油煤炭公司（彼得堡公司）为代表。1911年，该公司拥有265份许可证，其中煤炭、石油许可证分别为61、204份。伊万·斯塔赫耶夫公司从俄国二月革命后就在北萨哈林岛积极开展活动，它的目标是垄断岛上含油地块的开发申请，组织大规模的采油。

奥哈成为开发者关注的热点。1912年，佐托夫的传人、工程师卡津·基列伊成立新公司，向那里派出了勘探队。米多夫也来到这里，搭建起住房，钻出了一口121米深的井。

萨哈林岛终于发现了工业油流并且钻出石油。1910年，在奥哈，米多夫打至91.5米处（工作面为123.5米）时发现工业油流。米多夫钻孔用的井架因此被保存下来，称为“佐托夫钻塔”。1911年4月，萨哈林和阿穆尔石油采矿辛迪加公司在努托沃河岸钻出了一口直径12英寸的油井。在达到20米深度时，每昼夜开采量5普特，在30米深度时昼夜采量达50普特。1912年，克莱公司在奥哈开采出900普特的石油。

为了摸清萨哈林岛的资源家底，开发者将重点放在北萨哈林岛勘探上，开采属于偶然现象。这与岛上的开发条件有很大关系。首先，萨哈林岛自然条件差，工业基础薄弱，基础设施欠缺。佐托夫所需要的设备只能到圣彼得堡去买。19世纪末，佐托夫曾提出了修建萨哈林岛隧道的设想，但因为缺少资金、经济上不合理而未能实现。虽然俄国政府在欧俄与俄国远东之间开通了海上航线，但是它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运送犯人。其次，俄国地质委员会的能力有限。它的地质勘探和调查只能“涵盖国内10%的地区”。最后，国际形势正在发生变化，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阴云越来越浓重。俄国政府陷入内外交困之中，财政上左支右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