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教会”?
教会?
这里是教会?
虽然在看到天花板上的复兴势力十字架标志时就考虑过这个可能,但罗崇阳仍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是教会?
想杀自己朋友的人是隶属于教会的刽子手。
而为了保护自己所珍视的友谊,罗崇阳也用自己的利爪带走了教会数十条信徒的生命。
这个事实注定了自己已不可能再与那个庞大的吓人的组织有任何可调和的余地。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承认自己隶属于教会的女人要冒着得罪甚至伤害她同袍的风险来救自己?
这没有道理。
因为没有道理,所以罗崇阳很怀疑。
因此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合理的,能说服他的解释。
“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我需要你相信我接下来的解释。”
似乎从罗崇阳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叶知秋再次开口。
“现在的教会早已不是以前的教会了……”
似乎在组织语言,说道这里她稍稍顿了顿,但还未等她说完,便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一群发疯的狗把领头的那只当成了自己的主人,仅此而已。”
不知何时,房间里一个昏暗的角落中多了一个人,跷着二郎腿以充满不屑的语气骂到。
这句话听起来很别扭。
而这个说话的人更别扭。
之所以说这句话听起来别扭,是因为这人的声音太……好听。
是的,好听。
这声音听起来仿佛春风轻拂嫩叶的磨挲,又仿佛山间流淌的清泉,听起来很舒服。
但是用这种声音骂脏话则让人很不舒服。
就好比用你听惯了咿咿呀呀吱呜不清的苍老师的声音一本正经去主持新闻联播,怎么听怎么违和。
是的,这样的声音应该去朗诵,应该去唱歌,应该去很多美好的场合,但唯独不适合用来爆口粗。
至于这声音的主人则更奇怪。
这人完全把自己的身形窝在遍布杂物的角落阴影中,套着一件黑色的卫衣,又大又宽的帽檐牢牢的遮着脸,只露出一张嘴和一个好看的下巴。
仅从这露出的小半张脸,便产生了让人讶异的美感,难以想象这帽檐下的全貌是多么美?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用这种极度粗俗的比喻……或者直接说谩骂来毫不掩饰的宣泄其对教会的敌视与鄙夷。
看来也许这个自己曾经身处的这个名为教会的组织真的不是什么善类。
“莱昂,不是那样的,他们只是……受了蒙蔽的可怜沉睡者,这不是他们的错。”
叶知秋微微皱眉,却也没有直接反驳,话题一转避开了这个问题。
“知秋你曾经身为那个组织的一员,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有多无耻和恶心。不要忘了‘他’是怎么死的,而他们又是如何对待那位真正的神的。”
“那是因为那位……”
“精神四眼再强也不可能同时控制所有共计数十万的信徒,而这些人却打着神的旗号做尽力渎神之事,乃至于去侮辱一个真正的神。这么一群伪善者和愚昧之人组成的组织又能好到哪里去?”
“……”
“教会原来的宗旨是奉神谕以及保护人类,可你看看近年来他们都做了什么?他们听从的不是‘神谕’,而是「命运」(领主)下达的命令和信仰领主的‘指导’。整个教会现在已经完全是听命于以精神四眼为首的小团体的工具,变成了私人武装。”
“……”
“自打千禧年以后,随着老一代领主的凋零,那群人渐渐开始在幕后操控圣地。为了巩固统治,他们还通过宣传材料和教育给成员及信徒洗脑,无限‘神化’信仰四眼,搞个人崇拜。”
听到这些秘闻,罗崇阳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因为他发现,这个带着兜冒的人……似乎没有说谎。
“导师”在绝大部分信徒心中中是仅次于神的存在,他的命令既为代言神谕,和真正的神谕并无区别。
原来是这么回事。
又是历史无聊的重复,集权和推崇个人崇拜。
人类果然是这种无聊又无耻的生物啊。
那么接下来呢?
再一次重复那些历史上强大帝国的覆灭吗?
……
角落里那人一句接着一句,语气一次比一次犀利的痛诉着那个他所厌恶乃至憎恨的组织,而叶知秋的辩白也越来越无力。
“那边的人狼族小子,看来你之前应该一直是被那帮家伙当成‘猎犬’在使用。好好回忆一下之前的经历,难道你没看出来他们所行之事与他们宣扬的所谓神谕圣言没有丝毫的相符吗?”
见叶知秋不再说话,那男子便话锋一转,向罗崇阳发问到。
这话让他无话可说。
是的,无话可说。
这里的“无话可说”不是指他现在不能说话的状态,而是真的无话可说。
因为回想起以前那一次次任务,无数的魑魅魍魉在他那双利爪下流血哀嚎,但他从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以前的他,只知道任务和机械的完成任务。
他所与之战斗,与之杀戮的,从来都不是“人”,而是异端。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是错误的,因为他以为自己是人类,所以所为便是“正义”,是为了保护其他的人(同类)免受侵害而在战斗。
但是,为什么只有“保护人类”的行为才是正义呢?
因为那时的他是人类吗?
那现在呢?现在已经没有人类身份的他再来看待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又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错了”呢?
什么是错误呢?
事物是相对的,对错也是相对的,这取决于当事人所处的“位置”。那么以他现在的“位置”,究竟什么才是“正确”的呢?
就在罗崇阳还沉默在自己的疑问中时,某个现象发生了。
房间里唯一那面窗旁,淡黄色的窗帘微微摆了摆。
那是一抹风,一抹微风。
但是很奇怪,窗户是锁着的。
这一点是罗崇阳在之前尚未放下戒心而思考逃跑路线时便确认的事。
这抹风……从何而来?
不知何时,房间中出现了第个四人。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但是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再也无暇其他事物,因为这个身影太过耀眼。
这里说的耀眼并不是指光的强度,而是某种难以言明的、类似于气质的东西。
当他出现时,这世界万物便随之失色,他的身影自然成为了最为耀眼的存在。
罗崇阳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这种在气质面前,他莫名其妙生不出任何抵抗的情绪和想法,甚至下意识的想要跪拜。
这人是谁?
“放松些,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不如我们换个话题?”
一只手随着这句话搭在罗崇阳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就像朋友间互相打个招呼,让人感觉很亲密。
但也就是这一拍,杂乱的手术台上少了一只小狗,多了个浑身绷带的少年。
“认识你很高兴。如果愿意,你可以叫我李玉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