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不到，电话接通。
电话里头吴启福开口就不给面子：“臭小子，还知道给家里来电话？”
“爸，别急着骂我，我在回深圳的路上，你把家里边那张我小时候的照片拍下来发给我，你儿媳妇死活不承认你孙女是我的。”前边几句听不出什么端倪，这最后一句说完，董清才发现自己被下了套，她没来得及按下挂断，吴思远立马耍起了无赖，说道：“爸！董清想挂你电话！”
董清这到一半的动作强行被拦了下来，一张脸好看不到哪里去。
只听吴启福在电话里说道：“董清？你小子还蒙我呢，董家的闺女现在在国外呢，还孙女，你这臭小子都离婚了，哪来的孙女给我抱！”
这会儿轮到董清乐了，人家老爹压根不信，她憋着笑，也不管吴思远该怎么说辞，兵来将挡，吴思远自然不指望董清配合，只见他拿出一个玩具，董清怀里的年糕立马从昏昏欲睡中精神起来，伸着小手接过玩具，奶声奶气地重复着：“宋叔叔的...宋叔叔的...”
董清诧异地看着怀里的‘小叛徒’，又瞪了眼吴思远，尴尬地说：“吴伯伯，我是董清。”
她没好气地看着吴思远，字字从齿间咬出。
天知道他会利用孩子这一点来让自己露馅。
“咳，董清你在呀，咳...你们先回家，我让人给你们买好机票，你们直接去机场，晚上我去接机。不说了，这事儿跟你妈汇报一下，你小子，这么大的事儿，这娃都会说话了才通气，回来看我不打死你。”吴启福刚开始语气挺随和，最后几句压着嗓子训人的话显然是说给吴思远听的。
电话话断后，吴思远就翻出刚才自家老爷子发过来的照片，这模样长得跟年糕极像。
吴思远放下手机，看着前方，以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道：“董小清，你终于逃不了了。”
之后两人沉默许久，年糕也玩腻了玩具，一股脑往董清怀里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猫着。
这一切在董清看来，是那么的不真实，太多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身边有他，也有她。
想到这，董清看着怀里搂着玩具昏昏欲睡中的年糕，笑着道：“吴思远，年糕是你送给我最好的礼物，谢谢你。”
“她也是你送给我最好的礼物。”吴思远声音说得很轻，自己的闺女要睡了。
两人相视而笑，那些藏在心里的话，最后都成了这抹笑意，投射到了对方的心里。
机场，她一辈子都不想熟悉的地方，上次离开BJ时，她如逃难一般。
“董小清，两年前你逃跑的时候，是什么心情。”等待飞机起飞的间隙，吴思远看着邻座的董清，问了出口。
心情。
董清已是释然，笑着道：“不想妨碍你的生活，只能走掉吧，也怕你抢孩子。”
她撩了撩孩子额前的碎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孩子的背，补充道：“杨妈是老宋雇来的保姆，念念刚出生那会儿不好看，杨妈就劝我说，孩子还没长开，长开就好了。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吴思远顺着话接道：“怎么说的？”
董清嘴角一咧，笑得得意，说道：“我说呀，孩子像她爸，不好看。”
这话出口，吴思远坐不住了，碍着舱内人少，怕动静太大，只好笑着道：“董小清，这个事儿回家我慢慢和你说。”
‘慢慢’二字尤为咬牙切齿，董清看着他隐忍的模样，好笑道：“这就被气到了？我跟杨妈说过你不少坏话呢，说清楚了你还不得欺负我呀。”
“董小清，你在国外经常想起我吗？”吴思远把重点放到了第二句话上，话锋一转，让董清愣住了。
想...很想。
董清点头，看着吴思远的眼睛，淡然道:“吴思远，念念像你，我怎么会不想呢，一开始我怕每天下班见到孩子的脸，没少找老宋哭，老宋总用一招来治我，就是要把孩子的事儿告诉你，我知道老宋为我好，是我自己想不开，我现在没事了。”
机舱中的空气在吴思远眼中凝固了似的，一切静止下来后，他想到那几个月找不到董清，也没有人跟他透露半个字，那会儿他就如站在悬崖边回不了头的人，安静许久，悄然离婚，分了股份给顾茜茜后就索性常住董清居所，守着一个没有董清的家，养着一条狗过着单身汉的日子，前妻也是潇洒，转手把股份卖回给吴思远，此后再无瓜葛。
“念念，念念...是大名还是乳名？”吴思远回过神，唤着孩子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这会儿飞机快起飞了，董清拿出小奶嘴让孩子咬住，轻唤一声道:“念念，小飞机要飞了，快睁开眼睛看看天空。”
念念咬了咬奶嘴，半睁着眼，皱着眉头喃喃道：“mom，so sleepy...sleepy...”
虽然只是一岁半，但念念的英语受着杨妈的影响，简单的词儿都会说一些，在洛杉矶的家中多是说的英语，周末的社区活动时邻居们聚在一起，孩子听着他们讲着英语，自然也学会了一些。
“White clouds are beautiful！Look quickly。”董清指着窗外哄道。
念念在董清怀里折腾了好一会儿，揉着眼睛满脸的委屈，冒出一句：“no...念念，不要。”
听着口齿不是很清晰，但也勉强能听懂。
吴思远看在眼里也不忍心，闺女要睡怎么还不让睡了？刚想开口，就听董清在那指着耳朵，耐着性子说着：“ear...feel ill。”
这么一说，吴思远就明白了，他有些恍惚，这一年半中，自己究竟错过了多少孩子成长的瞬间。
“no！sleepy!”念念开始闹脾气了，眼见着就要哭，董清束手无策，不忍心板起脸凶孩子，吴思远在一旁看着也是好笑，平日对他那么凶，到了孩子那倒是没法子了，他凑上前，佯装可惜的语气道：“宋叔叔的玩具都是给好孩子的，爸爸的玩具也是给好孩子的，念念一哭可就不乖了。”
孩子原本是还未接纳吴思远的，这句话中可能只听见了‘玩具’二字，小家伙随即安静了下来，低下脑袋，羞涩地开口谈起了条件：“我要...超人。”
“念念乖，下了小飞机后爸爸就给你买，先到爸爸这来看天空。”吴思远的法子有了效果，他索性把孩子抱到自己膝盖上，指着窗外，跟孩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哪有孩子不喜欢玩具的，这几句话下来，一个超人就服了软，还认了个爹....本以为孩子不容易接纳爸爸这个称谓，想来，可能是董清想多了。
董清心里本来泛着复杂的情绪，念念这会儿回过头看着她，咯咯笑道：“白云...好看。”
“念念，你看那块云像什么？”
自家爹问话，念念把视线重新移到了窗外，认真地说：“Patrick！”
“Patrick喜欢跟谁一起玩呢？”
“SpongeBob！”
“yes，bingo！”
“......”
她看得眼前这一大一小处得和睦，忽然间眼圈泛着红，回来之后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这是梦中的情景。
不要醒来...不要醒来。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做一辈子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