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从沈默的太阳穴贯穿至后颈。意识沉浮间,鼻腔残留的并非医院消毒水的凛冽,而是铁锈、陈年血垢与某种…滚烫油脂灼烧皮肉的焦臭,混合成令人作呕的甜腥。
他猛地睁眼。
黑暗如潮水退去,视野被粘稠的猩红浸染。九米高的巴洛克式穹顶倒悬,彩绘玻璃拼嵌出傲慢天使路西法坠天的图景。六只燃烧的羽翼在阴影中缓缓扇动,熔化的琉璃如赤金泪珠,从翅尖滴落,在沈默脚边溅起细小的血花。
“呃啊——!”
凄厉的惨叫从身后炸开。沈默倏然回头,只见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正仰头凝视穹顶。男人的眼球急速充血、膨胀,如同吸饱水的葡萄,在眼眶里疯狂搏动!
“别看!”沈默厉喝。
太迟了。
噗嗤!
细微的破裂声。两颗眼球在眼眶内爆开,血雾弥漫。男人的颅骨如同融化的蜡像向内坍缩,血肉却违背常理地逆流,顺着地砖缝隙向上攀爬、延展,在冰冷的墙壁上凝固、塑形——一张新的浮雕面孔瞬间成型!正是男人仰天嘶吼的扭曲容颜,空洞的眼窝里淌下新鲜的血泪。
青铜巨门在沉闷的轰鸣中彻底闭合,门楣上扭曲的拉丁文如同痉挛的蜈蚣:“汝等蝼蚁,也敢仰视苍穹?”
殷红的血字在冰冷的青铜门板上缓缓渗出:【规则1:入塔者需登顶。低于3人抵达时,电梯启动】
【规则2:仰望穹顶超过10秒者,视觉神经将被永久焚毁,意识囚于塔壁】
【剩余时间:06:59:47】
猩红的倒计时数字每一次跳动,穹顶便沉降一寸。彩绘玻璃中的路西法嘴角咧开,露出非人的獠牙。
九道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死死钉在沈默身上。惊惧、猜疑、绝望,在惨绿的光线下扭曲。
颅腔深处,超忆症如精密仪器般尖啸运转——*刀疤男虎口枪茧厚如树皮,指关节布满陈旧性骨裂瘢痕(暴怒烙印者…极度危险)
*老妇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银色十字架挂坠,链坠背面刻着“慈爱孤儿院1973”(伪善者…可利用的盾牌)
*胖子腕罔闻。指尖蘸着温热的血浆上,在墙壁上疾走。穹顶玫瑰窗那繁复到令人晕眩的结构,在冰冷的砖石上被血线急速复刻。猩红的线条交错攀升,琉璃折射的铂诡谲光影在粘稠液体中流动。
嗤啦——!
墙壁毫无征兆地撕裂金表带勒出三道深浅不一的压痕,新旧叠加,表盘镶钻的冷光下藏着贪婪的饥渴(猎物…待宰的肥羊)*
“规则是谎言。”沈默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冰冷而笃定。
他抬脚,碾过地上尚未凝固的血泊。粘稠的血浆在鞋底拖曳,在布满浮雕的冰冷墙面上划出刺目的红痕。
“你他妈疯了?!”刀疤男低吼,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暴起。
沈默置若!沈默左手小指传来钻心剧痛!整根手指齐根消失,断口平滑如镜,竟无一丝鲜血渗出!仿佛被某种无形的规则瞬间抹除!剧痛海啸般淹没神经,视野瞬间被血红吞噬。
【警告:检测到规则漏洞强行破解!】
【选项A:支付30元购买“安全作画”权限(剩余时间:00:09)】
【选项B:典当左手小指所有权(永久性),豁免本次规则反噬】
猩红的半透明弹窗在沈默视网膜上疯狂闪烁,冰冷的倒计时滴答作响。
沈默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残酷的冷笑。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完好的右手食指,狠狠按向选项B!指尖触碰虚拟屏幕的瞬间,左手断腕处才猛地喷涌出大量鲜血!他以血为墨,无视剧痛,继续在墙上涂抹那未完成的血色穹顶!
当最后一笔血线在墙面上艰难闭合的刹那,整面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玻璃被碾碎的哀鸣!彩窗中央,路西法那张傲慢的脸庞竟在血光中扭曲变幻,最终定格成沈默的冰冷轮廓!
“叮——”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电梯门在墙角的血泊中无声洞开。轿厢内壁并非金属,而是镶嵌着无数颗凝固的、浑浊的玻璃眼球,密密麻麻,死寂地注视着外界。
血绘的玫瑰窗在墙面上融化、流淌,蜿蜒的血线重新组合成新的拉丁文:“傲慢者,欢迎回家。”
沈默一步踏入眼球轿厢。冰冷、粘稠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蛛网将他包裹。轿厢顶灯惨白,每一次明灭,四壁的眼球都齐刷刷地转向他,玻璃体反射出无数个沈默苍白的面孔。
“等等!”刀疤男猛地卡住即将闭合的电梯门。古铜色脸上横贯的疤痕在惨白灯光下如活物扭动。他腰间的战术皮带下,一抹冰冷的金属光泽刺入沈默眼底——半枚蚀刻着齿轮与断裂扫帚的徽章。
清道夫的标志。
“超忆症先生,”刀疤男咧开嘴,疤痕牵扯出狰狞的弧度,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锈铁,“你画穹顶的动作…和上轮循环里一模一样。”
沈默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次循环,明明是刀疤男第一次踏入傲慢之塔!记忆的绝对壁垒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凿开一道裂缝!
“自我介绍一下,”男人的手指如铁钳般按在沈默仍在渗血的断腕上,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凌骁。”他俯身,带着硝烟与血腥味的气息喷在沈默耳廓,如同毒蛇吐信:“当然,你更该记住的是…”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凿进沈默的耳膜:“我是来清理‘规则之外’的。”
电梯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轰然闭合。轿厢开始疯狂上升。失重感袭来,四壁密密麻麻的玻璃眼球在震动中剧烈颤抖,几颗眼球“啪”地裂开细纹,浑浊的液体缓缓渗出。
【认知污染进度:7%】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钢针,直接刺入沈默的脑髓深处。
剧痛与眩晕中,记忆的碎片被强行撕裂——倾盆暴雨。挡风玻璃炸裂成蛛网。金属扭曲的尖啸。
他死死掐住肇事司机的脖子,将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狠狠按在碎裂的方向盘上。仪表盘的塑料碎片深深扎进对方血肉模糊的眼眶。
“你这种…底层废物,”沈默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淬着毒,“也配和我…同归于尽?”
温热的血从司机破碎的眼眶涌出,蜿蜒流下,在他手背上诡异地凝结、塑形…最终化作傲慢之塔的青铜浮雕…
“呃!”沈默死死按住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幻觉!这是回廊的陷阱!它在篡改、污染他的记忆!手背上冰冷的浮雕触感却真实得可怕。
轿厢陡然停滞。门开处,一股混合着泥土、霉菌和内脏腐败的浓烈恶臭扑面而来。
百米长的幽暗回廊两侧,墙壁上镶嵌着无数痛苦挣扎的人形浮雕。它们并非石雕,而是呈现出一种半凝固的、暗红色的血肉质感。无数只手臂从墙壁里伸出,在空中徒劳地抓挠,尖锐的指甲离沈默的眼球只有咫尺之遥!压抑的呜咽和骨骼摩擦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规则3:被烙印之手触碰者,将继承其未赎之罪】
血字在最近一只浮雕的额头渗出。那只竭力伸出的手臂上,一个焦黑的“贪婪”烙印正散发着不祥的微光。
“走!”凌骁猛地撞开沈默。浮雕冰冷尖锐的指尖擦着他残破的作战服掠过,带起几缕布丝。
前方,老妇紧攥的十字架挂坠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银链灼烧皮肉的焦糊味弥漫开来!“啊!”她发出凄厉的惨叫,本能地将那灼热的十字架甩飞出去!
银色的链坠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目的弧线——
啪!
十字架精准地砸中墙壁!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整面墙壁的浮雕瞬间狂暴!数百条半凝固的暗红手臂化作汹涌的血肉洪流,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呼啸,疯狂扑向老妇!
“不——救我——!”绝望的呼救戛然而止。老妇被那血肉洪流瞬间吞噬、拖入墙壁。墙壁如同水面般波动,一张新的浮雕面孔在暗红的“墙壁”上迅速凸起、塑形。那张脸上残留着极致的恐惧,嘴角却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咧开一个诡谲到耳根的笑容。她焦糊的脖颈处,一个崭新的、如同烙铁烫出的“色欲”烙印正嘶嘶作响,冒着青烟。
“跑!”凌骁的怒吼如同炸雷。
幸存者亡命狂奔。沈默断腕处的鲜血在冰冷的墙壁上蹭出蜿蜒的猩红轨迹。血腥味如同兴奋剂,回廊两侧墙壁上的浮雕群彻底疯狂!整条通道仿佛变成了巨大生物蠕动的食道,无数手臂狂舞,试图抓住每一个活物。
“啊!”胖子突然惨叫着栽倒!他镶钻的铂金表带死死卡进了地砖的一道缝隙里。
“救我!拉我出来!我现实里给你一个亿!不!五个亿!”他面孔扭曲地嘶喊,镶钻腕表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诱人的光芒。
沈默的目光扫过表带下那三道新旧交叠的深痕——那是长期佩戴沉重表带、反复典当生命线留下的印记。贪婪的代价。
“别回头!”凌骁拽住沈默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如同湿布被撕裂的粘稠声响,伴随着胖子短促到极点的惨嚎。他肥硕的身躯被十几条烙印手臂撕扯、拉长,如同被强行镶嵌进墙壁的软泥。墙壁的血肉一阵蠕动,一张因痛苦和贪婪而扭曲的胖子浮雕面孔迅速浮现。一枚肾脏形状的东西从“墙壁”中滚落,掉在血泊里,表面镀着一层流动的、不自然的金光,一行小字浮现:【贪婪者的肾结晶:典当可获得200罪孽点】
沈默没有丝毫犹豫,在狂奔中弯腰抄起那枚温热的镀金肾脏。就在他指尖触碰到肾脏的刹那,墙壁上胖子的浮雕猛然睁眼!烙着“贪婪”焦痕的暗红舌头如同毒蛇般弹射而出!带着浓烈的腥风,直刺沈默咽喉!
腥风扑面!
沈默极限后仰!断腕处飙出的血珠溅在那条暗红的舌苔上。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生肉!刺鼻的白烟升腾!石舌剧烈抽搐,发出无声的惨嚎,猛地缩回墙壁!胖子浮雕的面孔因痛苦而极度扭曲。
“你的血…”凌骁瞳孔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锁定沈默仍在渗血的断腕。
沈默低头。溅出的血珠里,竟有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缓缓游动的金色丝线!
锈迹斑斑的电梯按钮近在咫尺。暗红的圆形按钮,嵌在一张巨口浮雕的正中央。那浮雕獠牙森白,开合间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腐肉气味的墨绿唾液。
“按按钮的…会死。”一直沉默跟在最后的校服少女突然开口,声音细弱蚊呐,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上一轮…我看见了…按按钮的人…被那张嘴…吃掉了。”她脖颈后,几道青紫色的陈旧掐痕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嫉妒烙印待激活)。
凌骁眼神锐利如刀:“你经历过循环?”
少女死死低着头,绞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衣角,脖颈后的青紫掐痕颜色似乎更深了一分。
悬浮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00:04:19穹顶已沉降至三米高度,路西法燃烧的獠牙几乎触碰到沈默的发梢。粘稠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规则是谎言。”沈默重复着最初的判断,金色右眼的目光扫过凌骁腰间那半枚冰冷的清道夫徽章,“但谎言里藏着唯一的钥匙。”他猛地撕下自己沾满血污的衬衫下摆,将胖子留下的那枚镀金肾脏紧紧包裹其中。
“你想干什么?!”凌骁的手瞬间按在了枪柄上,杀气凛然。
沈默充耳不闻。他用断腕处涌出的、混杂着游动金丝的鲜血,在布包表面急速描绘——笔走龙蛇,勾勒的正是电梯按钮上那张獠牙巨口浮雕的镜像图案!
“接着!”他低喝一声,将浸透鲜血的布包抛向少女,“扔进它嘴里!”
少女下意识地接住包裹。布包入手的瞬间,她脖颈后的青紫掐痕骤然亮起幽暗的紫光!一股冰冷而充满恶意的气息弥漫开来!
“吼——!”
獠牙巨口浮雕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腥臭的狂风卷起地面的血污,形成一股小型的旋风,猛地扑向手持布包的少女!
“就是现在!”沈默厉喝!
少女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眼中却闪过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沉重的、血淋淋的布包狠狠掷向那张咆哮的巨口!
包裹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弧线!血绘的镜像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亮起,如同燃烧的烙印!
巨口贪婪地张开,一口咬住飞来的布包!
轰——!
刺目的金光如同微型太阳在巨口内部爆裂!镀金肾脏蕴含的贪婪原罪被镜像符文瞬间引爆!獠牙在强光中寸寸崩碎!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声响彻回廊!按钮周围的浮雕血肉如同被强酸腐蚀般急速焦黑、碳化!暗红的电梯按钮彻底裸露出来!
沈默染血的右掌,带着决绝的力量,狠狠拍下!
“叮——”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后并非狭窄的轿厢,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面破碎镜子组成的迷宫般的大厅。镜面互相折射,将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镜中映照出的每一个人影,背后都悬浮着扭曲、燃烧的血色罪名烙印:凌骁(暴怒)——如同燃烧的锁链缠绕。少女(嫉妒)——如同扭曲的荆棘藤蔓。沈默…(?)——一片虚无的黑暗。
沈默的镜像背后,空无一物。
“怎么可能…”凌骁的枪口微微抬起,眼神锐利如鹰隼,在沈默身上和那片虚无的黑暗之间来回扫视。
突然!
所有镜面中的沈默镜像,嘴角同时咧开一个弧度夸张、冰冷而诡异的笑容!镜中,他们背后那片虚无的黑暗猛地沸腾!岩浆般灼热的“傲慢”烙印咆哮着喷涌而出!现实中的沈默太阳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新的记忆残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的意识——
冰冷无影灯下。手术刀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刀锋划开白皙颈部的皮肤…
温热的血喷溅在无影灯罩上,晕开大朵猩红的花。
握着手术刀的手稳定得可怕…手腕上戴着的战术手表,表盘上沾着血点…
一个低沉的、带着满足笑意的声音响起(是谁?):
“感谢捐赠…母亲…”
“呃啊——!”沈默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破碎的镜面地板上!
咔嚓!咔嚓!咔嚓!环绕的镜面同时轰然炸裂!无数锋利的碎片如同暴雨般激射!每一块碎片都倒映着沈默背后那熊熊燃烧、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傲慢”二字!冰冷的电子音如同宣告,在他颅骨深处轰鸣:
【认知污染阈值突破:15%】
【解锁:真相之瞳(残缺)】
剧痛如潮水般短暂退去。沈默的左眼化为一片纯粹、冰冷、非人的熔金!视野被强行拔高、拉伸!金色瞳孔穿透狼藉的镜面碎片和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在大厅尽头一扇厚重的、布满诡异雕花的橡木门上。粘稠的黑血正从门缝里不断渗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凝聚、塑形,化作新的规则血字:
【最终试炼:忏悔室】
【指认同伴的罪孽烙印】
【指认正确:电梯启动】
【指认错误:成为戒律者新的感官载体】
门扉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向内开启。
门后,是一个百平米的圆形房间。房间中央并非刑具,而是悬浮着一颗直径三米的巨大眼球!灰白色的巩膜布满虬结的血管,巨大的虹膜如同一个浑浊的漩涡,呈现出令人不安的暗紫色。更诡异的是,在那巨大的虹膜表面,睁开着无数张只有嘴唇的、不断开合的小嘴!它们如同密集的蜂巢,齐声呢喃着,汇成粘稠的、足以侵蚀灵魂的声浪:
“忏悔吧…罪人…揭示你心中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