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这位子都应该是陈原的。更何况老方还留了遗嘱。”林燃紧盯着手中锥形瓶里的药剂,漫不经心的语气倒透着些许胸有成竹。
“这……龙哥说得也对,只是我觉得,还是要问问小原。”杨华倚着会议桌,抚摸着手腕上的小蛇崽,抬头瞥了一眼陈原。
陈原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头埋在胸前,两只手互相抠着:“我无所谓,叔叔想要就给他好了,毕竟长辈们总会做的比我好。只是,我怕委屈了父亲……”
他的语气很沉,语速很慢,完全不是一个十五岁的人类少年该有的样子。听上去,倒像有一块很重得石头压在他幼小又脆弱的肩膀上。
咚!褚奎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蹭的一下站起来,伸直了手臂指着陈原骂道:“你个小崽子,大家现在聚在这,就是为了你,为了你陈家!你倒好,无所谓,你对得起谁?!”褚奎喘着气,狼尾巴都差点要露出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两眼死盯着陈原。
“我……对不起……”陈原更加畏畏缩缩,毕竟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再加上他天性懦弱,头也只是埋得更深。
颜楼看到褚奎生气,又察觉出陈原的恐惧,便快速走过去挽住褚奎的胳膊,拦下他指着陈原鼻子的手——颜楼是褚奎的女朋友,和褚奎一样,都是狼妖。她安抚褚奎:“行了,你吓到孩子了。”
此时,江白翘着雪白的狐狸尾巴,若无其事地坐在窗台上,倚着窗户,看着高楼之下昏黄的街灯,又突然伸手对着对面大楼室内传来的灯光,欣赏起了自己的爪子。虎口之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带洞的黑斑赫然出现。江白皱了皱眉头,说道:“林燃,你过来一下,我的手有点问题。”
林燃放下手中的药剂,走到窗边,拉起江白的手仔细端详着,随后去他的药剂室取了几样药。然后又站在江白身边一边调药,一遍询问:“老实交代,去哪了?”
江白自知瞒不过他,但是还是想努力一下:“我前几天看到郑姐穿着防护服带着一批人出去了,就偷偷跟着,然后我发现,她们去了……”
“说重点,老实交代。”林燃打断她。
江白尴尬一笑,说:“郑姐处理炭疽时,我也偷偷玩了一下。”
林燃拿着医疗器具给江白涂着药:“好歹你是狐妖,不是人,否则,感染了炭疽拖到这个时候,你也没多少命了。”接着,又看着江白检查了一遍:“还好没有吸入,否则有你好受的。”江白调侃道:“好歹你是龙,不是人,否则你还治不了我了呢。”
林燃没理她,收拾着药剂和医疗器具,回了他自己的实验室。江白看着会议室里“吵吵闹闹”的人和妖,心里盘算着。这时,杨华悄悄走到江白身后,在她的后脖子上放了一条小蛇崽,小蛇崽顺着江白长至腰间的双马尾爬到了江白的手腕上。
江白拉回思绪,抬起手抚摸着小蛇崽,黑白色的,只有不到二十公分。她打趣道:“这是你和谁的崽?”杨华微微一笑:“实验品。送你了。”江白抚摸着这条“实验品”,说:“有成千上万条了吧,下次若有战事,就让你上了哦。”
杨华笑了笑,没说什么。江白抬头环视会议室里的生物,喊道:“我倒是有个策划。”随后又转过身透过窗户看着斜对面楼上弹古筝的猫妖沈姚,心里想着:“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演出,真不愧是她。”
“什么策划?”褚奎问道。
“等着就好了。”她微微一笑,走出了会议室。
顺着长长的走廊,踏着断断续续的音符,江白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琴房前。推开门,一位花容月色、长发及腰的富家小姐正坐在一架精美的钢琴后钢琴老师的旁边学琴。
“不谈政事。”她低头看着琴谱,冷漠地对江白说。
“不谈政事?那你还在这栋楼里待着干什么?你家那么大、那么有钱,不能连钢琴和琴师都没有吧?”江白倚着门,故意挑衅着。
“出去!”
“苏容,别闹了,你心里有陈家,而且你哥的事……”
没等江白说完,苏容的一只手化作几枝树枝,向江白刺去——苏容是桃花树妖,她死去的哥哥苏展也是。
但是,江白的功力比她深厚得多,轻而易举便抓住了她的“手”。苏容也只是想吓她一下,见被破了招,也只好收手。她两眼狠狠地瞪着江白:“不许你提他。”
但是江白可是个犟种:“苏容,他爱这个家,你不应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吗?就当为了他。”
苏容端坐着,不为所动。
“那……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他?”江白尝试吊她的胃口。
“我知道,是陈……”
“不是。”
苏容一脸诧异:“那是?”
“你傻啊,他是两千六百年的妖,还能被陈家那些人类杀了吗?更何况,一百年前的武器还没那么先进。”江白解释道。
“那是谁?沈姚?还是……”苏容急于寻求答案。
“是他自己。想知道为什么吗?”
“你骗我……”苏容神情低落,她宁可心怀仇恨也不肯相信苏展献身事实。
“我告诉你,当年战场混乱,我方的妖几乎都已力竭。苏展为了保住他们,力挽狂澜,稳定战局,将自己不多妖力分散给其他妖,以致他自己变回原型,重新修炼。苏容,别闹了,你和你哥一样,都放心不下陈家。”
听到这里,苏容似乎已经明白了:“你要我做什么?”
“刺杀沈姚。”
“你准备好了?”
“允许你去做个妖艳点的发型,画个娇媚点的妆,我在楼下正门等你。”
“就这?”
“带上你家‘金卡’。”江白心里的鬼不小。
“知道了。”苏容翻她个白眼,走了。江白嗤笑,回房间换了套男西装,将头发剪短,稍微烫一下定个型,就下了楼。她略等了等,便看着苏容披着大波浪,穿着貂衣和小皮裙走了过来。
“不错嘛,大小姐。”江白搂着她。
“你也真够了。”苏容对她笑一笑。说实话,她一眼还真没认出江白,若非有气味,她可能就对江白喷防狼喷雾了。
“走吧,去你家大酒店。”江白对她抛个媚眼。
江白启动鬼火,苏容坐在她身后,搂着江白的腰,二人一路狂飙来到苏家的五星级大酒店附近。苏容正要带江白进去,却被江白拉住。
“又怎么了?”苏容问道江白邪魅一笑,拿出一小瓶高度数白酒,一口闷下。又将领带扯掉,解开几个扣子,一副醉酒的花花公子模样:“做戏要做真一点嘛。”
随后江白搂上苏容的肩,装作踉踉跄跄的醉样子,走进酒店。苏容也很配合地扶着她,只是到了前台,还是有了差错。
“董事长说了,今天高层的套房一个也不开。”前台的小姐口气十分坚决。
江白带着酒气和她吵了半天。苏容看不下去了,一巴掌甩到前台脸上:“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看看这是什么卡!”苏容将黑卡拍在前台桌上——这也是她第一次和她父亲对着干,即使是间接。
“对不起,大小姐,我不知道这是您的……朋友。但是董事长……”
啪!又一巴掌甩过去,前台彻底认了怂,带她们去了高层总统套房。
“大小姐好魄力!”江白边走边调侃道。
“第一次……”苏容看前台走远,又恢复了之前温婉的样子。打开房间的门,满眼金碧辉煌。
苏容检查完门窗,就坐在床边看着江白折腾,江白将身上的零件一件件摸出来,组装好狙击枪和消音器后开始调焦。几分钟过去,江白准备就绪,枪口已经对准了对面大楼的沈姚。地利人和都有了,就差时机了。这时,她走到苏容面前,盯着苏容看了一会儿,又突然摁住苏容的双肩,将她推倒在床上。
“你想干什么?”苏容心里慌了,本就粉嫩的脸颊变得绯红。
“大小姐,做戏做全套啊。”江白挑起她的下巴,似乎是在调戏她。
“大家都是女的。江白……你别这样。”苏容抓住江白的手腕,一时间不清楚到底该让谁冷静。
“女的就不能做点什么了?”江白扣住苏容的手,摁在床上。
“时间到了。”苏容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回答。江白放开她,来到窗前,操纵起狙击枪,正准备瞄准沈姚时,看到了自己手上扩散的黑斑和更深的黑洞。她心里犯起了嘀咕:“不可能呢?林燃的药没起作用?”
江白取下腰间的匕首,看着让她疼得要死的黑斑,一刀扎在了小臂上:“治不了,那就抵消。”只是这样的话,再想扣动扳机就难了。于是她转头对苏容说:“盯紧我,改近身战。”
经江白一番调戏的苏容惊魂未定就又听到江白做出的大胆决定,慌忙站起来:“你疯了?!你和她实力不相上下,况且你还……”苏容看着她的手和小臂,语气里都是担心。
“她也占不到便宜。放心好啦!”江白对她使个眼色,随后纵身一跃,从八十层的高度跳下。苏容赶到窗边查看时,她正单手悬挂在七十多层的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