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认亲风波

Avril餐厅。

暖色的灯光匀称地照亮室内，却暖不透迟楠眼底的寒意。

“楠楠，以前是爸爸.....我不对，以后我会好好弥补你的。”沈劲飞身着黑色西装，鬓角白发被发胶梳得一丝不苟，攥着手帕哭得伤心。

手帕上的绣纹让迟楠眼睛一灼——母亲身边也有同款图案的手帕。

活了二十三年，迟楠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是F市的首富。当年为了迎娶白富美，他抛妻弃女，这些年一直对自己不问不顾，现在母亲病逝了才红着眼眶上门认亲。

这种事情放在电视剧里，迟楠都嫌狗血，没想到现在还照进现实，不得不说人生真的很离谱。

迟楠冷笑道：“我妈死了，你才知道难过，那当初她活着的时候，你为什么抛弃她呢？”

沈劲飞叹了口气，悲伤道：“楠楠，我......我知道错了，这些年我也很后悔，你是我女儿，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别这么说，你不是和现任妻子生了个女儿吗？好像叫沈乐瑶吧，还有——”说着，迟楠看了一眼坐在沈劲飞身边默不作声的男人，嘲讽道，“还有个能干的儿子吗？”

身为首富一家，肯定和明星一样动不动就上新闻，即使不去特别关注，只要打开电视，迟楠都不得不看到这些东西。

尤其是沈劲飞这个干儿子穆晏辰，年轻有为，成了F市最年轻身价仅次于首富的总裁，他背后的穆氏集团旗下上百家跨国企业，产业遍布全球，传闻很多F市的本土企业都想和穆氏合作。

没想到今天居然祖上冒青烟了，还让自己看到了真人。

但能认沈劲飞这种负心汉为爹，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

当迟楠陷入沉思时，被点名的穆晏辰抬起了头，墨色瞳孔里没有半分情绪，像极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的嗓音低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迟小姐，今天家父过来一方面是为了祭拜您母亲，另一方面是准备让你认祖归宗。”

迟楠嗤笑：“穆先生是吧，我刚刚说的话很难理解吗？你们沈家都儿女双全凑成个好字了，还缺我一个……二十三年没爹的孩子吗？”

沈劲飞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至极，当穆晏辰准备说话时，他抢先一步道：“楠楠，爸爸……当年是我鬼迷心窍，等我回头去找你们时，你母亲已经带着你搬走了，我找不到你们。”

“找不到？”迟楠目光鄙夷，嗓音不禁尖锐，“话说你们有钱人想做什么事情不都是轻而易举的吗？更别说你现在是首富，别说找活人，跳进海里去找个死人对你们来说，不都易如反掌吗？”

沈劲飞被怼得哑口无言，他只能愧疚地低着头，片刻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懊悔，“对不起楠楠，当年是爸爸糊涂，一时鬼迷心窍。可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身不由己？”迟楠猛地转过头，瞳孔里燃着冷焰，直勾勾剜向沈劲飞，“所以你就选择抛弃我和妈妈，去迎娶白富美？”

话音刚落，回忆便拉回母亲生病的日子。

那时母亲躺在ICU饱受折磨，多次昏迷中都呢喃着“沈劲飞“的名字，而她只能四处奔波借钱，甚至不得不卖掉母亲经营的餐厅来凑医药费。

然而直到母亲临终，也未能见到深爱的男人一面。可笑的是，如今人已经死了，他却出现了。

沈劲飞的脸色难看至极，片刻，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楠楠，当年我确实是负了你母亲，她不顾家人反对嫁给我，还陪我白手起家，我发誓要努力赚钱让你母亲过上好日子。”

“后来我在当时的首富李正雄的公司上班，他女儿李曼看上了我。那天她请我吃饭，在酒里下了药。醒来时发现和她已经发生了关系，不久后她还怀孕。如果我不娶她，你和你妈妈会被灭口。”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我亲眼见过李正雄为了吞并对手公司，派人制造车祸，让对方全家葬身火海。”

“楠楠，我不得已才和你母亲离婚，你别怪爸爸，爸爸真的知错了，想弥补你.....”

说着，他剧烈咳嗽起来。

迟楠脸色微沉，她怔怔地坐在位置上，无论真相是否这样，都像骇浪万千冲击着她的理智。

见迟楠很久都不再说话，沈劲飞干脆叫来服务员点菜。

当说出一堆母亲喜欢的菜名后，沈劲飞最后补充说：“再来个鱼香肉丝，多点辣椒。”

迟楠微征，这个独特口味也是母亲喜欢的。

想起以前，母亲总喜欢做这一道菜，还经常说：“你父亲夸我做得比外面餐馆好。”

可如今，看着这一幕“温情戏码”，迟楠心里五味杂陈。

抬眼时，她正撞上穆晏辰微蹙的眉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生得极精致，剑眉细长，下颌线如刀刻般锋利，而眼神里凝着冷霜，举手投足都透着上位者的优越感。

迟楠厌恶地移开目光。

整顿饭迟楠食之无味。临近结束，沈劲飞对穆晏辰使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将牛皮纸袋放在桌上。

沈劲飞缓声说：“之前为了给你妈妈治病，你抵押了她的餐厅。餐厅是你妈妈一辈子的心血，我已经赎回来了。”

他从纸袋拿出银行卡，小心递给迟楠，眼里满是期待，“这张卡里面有两百万，算是我给你的一点补偿。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

“啪！”

迟楠愤愤地将卡甩飞在地，“你们有钱人是不是觉得钱能弥补一切，包括亲情？”

沈劲飞脸色微僵，慌忙弯腰捡卡。

迟楠望着他狼狈的模样，忽然想起初中被嘲笑“没爸爸”时，自己在日记里反复写过的话：沈劲飞去死。

沈劲飞重新把银行卡放在桌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片刻，他还是将银行卡放在桌上，转头又在纸袋里翻找起来。

“晏辰，房产证呢？”沈劲飞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穆晏辰在袋中翻找，眉头越皱越紧，却始终不见房产证。

“别找了，在我这儿呢！”

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一道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

迟楠抬眼望去，来者正是沈劲飞和现任妻子的女儿——沈乐瑶。

也是穆晏辰的妹妹。

半年前，沈氏集团千金大婚的消息轰动整个F市，迟楠很难不知道。

“养胎？”沈乐瑶打断他的话，声音尖锐，“再不来，我们沈家的家产就要被野种骗光了！”

她特意将“野种”二字咬得极重，扫过迟楠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爸，你看看她，穿得像个叫花子，也配认祖归宗？”

“住口！”沈劲飞拍桌，“迟楠是你姐姐，是我亲生女儿！把房产证给我！”

迟楠冷眼看着这场闹剧，指尖无意识抠着桌布边缘。沈乐瑶却突然上前一步，小腹几乎顶到桌沿：“亲姐姐？我怀了你亲外孙，求你买套学区房你都推三阻四，现在倒好，拿两百万就想打发这个——”

她故意拖长语调，上下打量迟楠，“在外面野了二十三年的野种？”

“你有病吧，你会不会说话？”迟楠猛地起身，整张脸紧绷着，“亏你还是千金大小姐，你嘴里能吐出一句人话吗？”

“人话？”沈乐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凑近迟楠，扯大嗓门喊道，“我妈都说了，你妈当年风骚得要死，明知道我爸结婚了，还知三当三，生下你这个野种！活该现在穷死病死！”

沈劲飞的巴掌忽地狠狠甩在沈乐瑶手背，房产证掉在地上。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女儿的手指都在发抖：“她是你姐姐！不准你这样侮辱她！”

“爸！你居然为了这个外人打我？”沈乐瑶捂着发红的手背，瞬间红了眼眶，“我说错了吗？”她突然弯腰捡起房产证，对着迟楠晃了晃，“你妈死了活该！现在还想让她女儿来抢我们的东西？做梦！”

迟楠的耳膜嗡嗡作响，母亲曾经在外面被人戳脊梁骨的画面、临终前念叨着沈劲飞名字的画面，此刻全涌了上来。

沈乐瑶嘴角扬起得意的笑，继续尖叫着：“野种就是野种，跟你妈一样下贱——”

“啊！”

迟楠猛地抓起桌上的冰水，兜头浇了下去。

沈乐瑶惊呼着后退，睫毛上挂着水珠：“你居然敢泼我？！”

迟楠将空杯重重砸在桌上，“谁让你有病啊，帮你消毒。”

沈乐瑶倒吸一口气，胡乱抹了把脸便冲上前推搡迟楠。

迟楠毫无防备，整个人剧烈踉跄地后退，而沈乐瑶还要上前时，脚下被绊倒一下，再加上湿滑的地板，整个人重重地跌倒在地。

“啊！血……血……”

路过的服务员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红色的酒水与从沈乐瑶两腿间流出的血混在一起，淌了一地。

瞬间，现场一片混乱。

穆晏辰第一个冲向沈乐瑶，他一把将沈乐瑶抱在怀里，焦灼地喊着她的名字。紧接着，沈劲飞也快步跑了过去，满脸惊恐。

而迟楠却僵在原地，只感觉一大群飞鸟黑压压地压在头顶，震得脑子嗡嗡作响。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仿佛自己瞬间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哥……我好痛……”沈乐瑶的声音越来越弱，血珠滴在穆晏辰的西装袖口上。

周围突然爆发出手机拍照的咔嚓声，迟楠顿时成为众矢之的。

穆晏辰猛地抬头，混乱中，他只看到迟楠踉跄的身影，与记忆里自己见到父母的尸体从变形机舱中被拖出时的姿态完美重合。

半晌，他让沈劲飞扶住沈乐瑶，直直地逼向迟楠。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是你推的他？”

迟楠想开口辩解，却发现喉咙被无形的手攥紧。

就在这时，挂着xxx娱乐杂志工牌的女记者挤出来尖叫：“就是首富私生女推倒了怀孕的正牌小姐！“

穆晏辰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耳中轰鸣着飞机引擎的爆炸声，直到沈乐瑶气若游丝的哭腔刺破回忆：“哥，她推我......”

十年前未能救下父母的无力感瞬间攫住心脏——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地扬起了手，巴掌重而狠地甩在迟楠脸上。

迟楠瞬间红了眼眶，朦胧视线里，穆晏辰的眼神犀利如刀，恶狠狠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她像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偶，直到沈劲飞的一个保镖走了上前：“迟小姐，沈先生让我送你回家。”

她机械地摇头，一步步挪出 Avril餐厅。

一路上，下雨了，街上的行人撑着伞匆匆而过，没人注意到这个脸上带着指印、眼神空洞的女人。

迟楠神思恍惚地走在雨中，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直到身后传来刺耳的喇叭声，她才发现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咸涩的液体滑进嘴角，她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当晚，雨还在下，砸在窗户上的声响惊醒了迟楠。

她望向窗外，昏黄路灯在烟雨中发亮，勾起多年前的回忆。

那天也是个雨夜，母亲发着烧，仍坚持冒雨去给她买复习资料，回来时浑身湿透，却把书藏在怀里捂得干爽。

“人家不要我们，我们更要争气。”母亲擦着头发笑，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噗噗”

水烧开了，迟楠端起水壶，水流冲散玻璃杯中蜷缩的茶叶。

母亲因沈劲飞爱茶学了茶艺，可惜没展示几次便再无机会。但她仍时常泡茶，迟楠从小耳濡目染，也跟着学会了。

氤氲的雾气散开，沈乐瑶骂自己野种时的嘴脸在眼前铺开，灼痛在右半边脸愈发清晰。

她指尖摩挲着茶杯，不禁喃喃低语：“妈，我拿回了你的餐厅，也没要他的钱......可是他儿子的巴掌......”

望着杯里的茶，水面渐渐浮现出穆晏辰白天打自己一耳光的模样，那张硬朗的俊脸肃杀冷厉，宛如恶魔。再回想来，右脸的灼痛忽然加剧，她指尖划过红肿的指印时，忍不住浑身一颤。

心里仿佛出现一个声音：穆晏辰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夜深人静，迟楠蜷缩在床上，但一点睡意都没有，最后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白天认亲时的场景，沈劲飞的愧疚、沈乐瑶的辱骂、穆晏辰的冷漠......这些画面像电影般一帧帧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她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那里还残留着被穆晏辰扇巴掌的灼痛，泪水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