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期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的一个重要时期。它实际上是东周的前段,起止时间为公元前770年到公元前476年,共294年,因为时间跨度和孔子编著的鲁国编年体史书《春秋》的起止时间基本吻合,所以史家就把这一段历史时期叫作“春秋”。春秋时期是一个大变革、大分化、大瓦解、大动荡、大融合的时期,社会风雷激荡,战火连天,烽烟遍地。据《春秋》记载,这一时期各诸侯国军事行动共有480余次,春秋开始时有诸侯国142个,结束时被消灭的就有52个;诸侯中被属下杀掉的有36位,被其他诸侯国杀死的7位。可以说,这一时期彻底破坏了西周建立的社会秩序,各种政治势力此消彼长,周王室对天下的统治地位受到根本动摇。
周原是商朝的一个诸侯国,姬姓。在陕西岐山一带,方圆不过百里,因为治理得当,不断招纳贤才,收留从其他诸侯国流寓去的士民,不断发展壮大,后来成为西方诸侯的领袖,称西伯侯。后来由于商纣王的残暴统治,使天下民怨沸腾,西伯侯姬发,就会盟天下诸侯,推翻了商朝,建立了周朝,定都镐京,追谥父亲姬昌为文王。姬发在位四年就去世了,追谥武王。儿子姬诵[1]即位时才八岁,由武王的弟弟周公姬旦辅政,周公制定了周礼,加上他的勤政爱民,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按当时的规定,王,也叫天子,天下只能有一个。天子可以拥有方圆千里的土地,万乘的兵车,所谓“天子万乘”。也就是天子坐的车要八匹马拉,诸侯坐的车六匹马拉,所谓“天子八骏”“诸侯六骏”。一般的车可能两匹马拉、三匹马拉、四匹马拉,但通常的计量单位是一车四马,叫作“一乘”,也叫驷,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是说这四匹马拉的车跑得很快。一般的兵车叫“大辂”,都是“立乘”,乘的人都是站着的。御者,就是驾车的在中间执辔,两边站着甲士,一名执戈,一名执矛;或一名执戈或矛或戟,一名执弓。一乘车后还有若干步兵,就像现代坦克后面跟步兵一样。指挥车叫“戎辂”,也是“立乘”,主帅居中,自掌旗、鼓、金,击鼓时进军,鸣金时收兵。左边一人驾车,右边一人负责警卫,叫作“车右”。
天子的家庭及治理天下的办事机构叫王室,王室有卿、大夫、上士、中士、下士等辅助天子执政。在地方上分封了一千多个诸侯。有几类人可以当诸侯:打天下过程中的有功人员;天子的宗亲;前朝天子的后裔(象征性地安排一下)。诸侯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等,公、侯可以有不低于方圆百里的土地,伯可以有不低于方圆七十里的土地,子、男可以有不低于方圆五十里的土地。方圆五十里以上的可以面见天子,也有的土地不够五十里的,不能面见天子,依附于其他诸侯,叫“附庸”。公侯可以拥有千乘兵车,伯以下的可拥有五七百乘不等。诸侯帮助王守卫国家,每年还要给王室贡献自己的赋税和特产。诸侯统治的地盘叫“国”,狭义的“国”专指国都。大夫也可以治理地盘,叫“家”。诸侯由大夫帮助治理朝政,大夫有家臣帮助管理事务,大夫家里也可以拥有一定的家兵保护自己。诸侯和大夫可以世袭,也可以被剥夺。有诸侯不服从天子,天子就征召其他诸侯去讨伐他。天子到各地去巡视,上下和睦,其乐融融。当时的天子很有权威。
但时间一长,问题就出来了。有的诸侯国自然条件好,有的诸侯国自然条件不好;有的地理条件好,发展空间大,有的地理条件不好,发展空间小;有的诸侯治理得好,有的治理得不好。所以,有的诸侯国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有的却像开春后的冰雪越化越小,以至于最后被消灭、吞并。周的统治过程,也出现了不少问题,但基本还维持了下来,到了第13代君主周幽王,荒淫无道,烽火戏诸侯,信誉破产,被西戎攻破镐京,围杀而死。其子周平王在原地待不住了,只好于公元前770年在一些诸侯的帮助下东迁洛邑。迁都洛邑后,周朝的统治中心就东移了,史称“东周”。春秋时期从此开始。
在这一时期,周天子逐渐失去了迷人的光环,失去了往日的权威,失去了统御万方的能力,对王室有功的诸侯得不到奖赏,公然冒犯天子和王室的诸侯受不到惩罚,诸侯不再像以前那样对王室百依百顺,有些诸侯根本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天子名义上是天下的共主,实际上势力范围、综合国力沦为一个中等诸侯国的规模和水平,甚至还有求助、依附于一些强大的诸侯,成了诸侯的玩偶,甚至是利用的工具。
春秋初期几个大的诸侯国,郑国在今河南郑州一带,卫国在今河南濮阳一带,宋国在今河南商丘一带,齐国在今山东淄博一带,鲁国在山东曲阜一带,楚国在今湖北荆门一带,晋国在今山西曲沃、新绛一带,秦国在今陕西咸阳一带。那时的区划并不像今天这样完整,这中间夹杂着许多中小国,诸如陈、蔡、曹、邾、纪、莒等,楚国周围江汉一带也有很多小国。
诸侯的好恶、诸侯的言行,都会引起战争,都会影响到国家的兴衰存亡。齐、宋、晋、秦、楚几个国家经常混战自不必说,这里仅从春秋初期最强大的郑国身上就可看出当时的社会乱象。
周宣王的弟弟友,封地在郑,爵位是伯,世称“郑伯友”,是王室的司徒,在平王东迁的过程中立了大功,献出了生命,赐谥为“桓”。郑世子掘突被任为卿士,留朝中和太宰一同辅政,就是郑武公;郑武公死后,长子寤生即位,就是郑庄公,郑庄公也在朝中执政。
寤生出生时惊动了母亲姜氏,民间传说他是“倒生之子”,即脱离母体时腿先出来,让母亲受极大痛苦;还有一种奇怪说法是他系母亲睡梦时所生,母亲醒来吓了一大跳。但不管他是怎么出生的,他作为一个新生命都属于无辜,母亲受多少苦都怨不得他,但他母亲姜氏硬是不喜欢他,偏爱他的弟弟段。因此,在寤生做世子时,母亲姜氏就屡次说寤生的坏话,要武公废掉寤生立段为世子[2],武公没答应。寤生即位后,姜氏给段要这里的封地、那里的封地,最后封到共,叫共叔段。共叔段也做了不少小动作,有大臣劝郑庄公早点对段采取措施,否则会造成严重后果,但郑庄公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任其发展蔓延,最后到姜氏和段里应外合搞叛乱的时候,庄公出手了。郑庄公在祭足[3]等大臣的支持下,平定了叛乱,共叔段自杀,姜氏被软禁。后来在颍考叔的劝说下,母子和好。段的儿子逃到滑国,在卫国的支持下要回国替父报仇,后来被平息了。
这样一来二去,郑庄公一连几年没上朝理政。周平王不满,就物色了一个人想替换他,结果郑庄公在朝中安插的耳目来报信,他就去朝中辞职,搞得平王很被动,百般挽留。最后,竟然派太子狐到郑都荥阳为人质,郑国派世子忽到东都洛阳为人质。这本来就是王室衰微、天子降格的表示,互相不信任,才会派人质;互相派人质,就说明双方成了对等关系,失去了君臣的意义。
周平王在位51年,驾崩时,郑庄公和周公黑肩同摄朝政,让世子忽归郑,迎太子狐回朝中即位。太子狐因没在父亲面前尽孝,哀痛过甚,回到周,还没接上班就死了。儿子林嗣立,就是周桓王,公元前719年,是周桓王元年。
桓王为他父亲在郑做人质而早死感到悲伤,并且对郑伯久专朝政不满,就和周公黑肩商议要夺郑庄公之权。周公黑肩劝谏不要这样,但桓王决心已下。有一天上朝,桓王说:“卿是先王之臣,朕不敢再用。请自便。”庄公说:“臣早该辞朝,现在就走。”愤愤出朝,见到人说:“这孩子没良心,不值得辅佐。”当天就回了郑国。世子忽和众官员出城迎接,他就把桓王赶他出朝的事情说了一遍,众官员都很气愤。高渠弥当即就要率师攻打周城。颍考叔说不可,等年过半载再去朝觐,周王就会有后悔之心,说不定就又召回朝中了。大夫祭足说,你们两位说得都有道理,不如兼用,我愿率兵直接到周直接管辖的地方去骚扰一番,玩他一些难看,将来再去朝觐不迟。庄公准奏,就命祭足领一支车马,见机行事。
祭足先到周王室直接管辖的温邑边界,说本国遭了荒年,没有吃的,向温大夫求千钟粟,温大夫说,没接到周王的命令,不能给。祭足说:“现在大麦、小麦都熟了,都能吃了,我们自己就能取,何必求他们!”就让士兵各自备好镰刀,分头把田中之麦,全都割光,满载而归,祭足自领精兵,往来接应。温大夫知道郑国兵强马壮,只好忍气吞声。祭足在边界上休兵三个月,又到成周,秋七月中旬,早稻已熟,吩咐军士假扮商人模样,将车埋伏各村里,三更时分,一齐动手将稻穗割下,五更时聚齐。成周郊外的稻子,全剩下了空秆子。等到守将发觉,点兵出城,郑兵已经走远。
周桓王接报,要兴兵伐郑,被周公黑肩劝止,只是告诫边境地区要加以提防,不让诸侯军队随便入境。随后郑国我行我素,又干了不少令王室难堪的事情,最后发展到竟然假托王命,纠集齐国鲁国,攻打宋国。宋国虽然多年不朝贡,但要讨伐它还得经天子同意。周桓王原先只是让虢公林父为右卿,郑庄公为左卿,只挂名不做事,这时就彻底剥夺了他的职位,让虢公林父独掌朝政。郑庄公心怀怨愤,一连五年不朝拜。周桓王终于忍无可忍。说:“郑寤生无礼之极!如果不讨伐他,人人都要学他的坏榜样。朕当亲率六军,去声讨他的罪行!”虢公林父劝谏桓公不要亲自去,桓公不听,召来蔡、卫、陈三国军队,一同伐郑。
周桓王让虢公林父率右军,蔡、卫之兵随着;周公黑肩率左军,陈兵随着;自统大军为中军,左右策应。他本想大军一到,郑国必然恐惧,俯首谢罪,给个台阶下来,挣回一点脸面就行了。谁知道郑国也把军队分成左、中、右三路来对垒。大夫曼伯率左军对天子右军,正卿祭足率右军对天子左军。郑伯亲率高渠弥、原繁、瑕叔盈、祝聃等为中军,和天子对敌。左右两军都排成方阵。桓王看到郑伯竟敢迎战,怒不可遏,儿子竟敢和老子对打,简直翻天了。所以要亲自出战,教训这个忤逆之子,虢公林父谏阻了他。第二天,各排阵势,郑庄公传令:“左右二军不可轻动,看到军中大旗挥动时,再一齐进兵。”
周桓王在朝中精心准备了一篇责备郑伯的话,专等大军一到,郑君出头磕头告饶的时候,当阵诉说,来挫一挫他的锐气。谁知一点也没用上,郑庄公给他躲猫猫,根本不给他打照面,不给他发泄的机会。郑君虽然列阵,只是把住阵门,绝无动静。桓王使人挑战,也无人应战。将至午后,庄公考虑到周王的士兵已经怠惰,叫瑕叔盈把大旗挥动,左右两方阵一齐鸣鼓。曼伯杀入左军,陈国本来和郑关系不错,碍于天子的面子,勉强参与,本来就没有斗志。郑兵一冲,当即奔散,反而将周兵冲得稳不着阵脚,周公黑肩阻遏不住,大败而走。
祭足杀入右军,只看蔡卫旗号冲将过去。二国虽然和郑是死对头,但两国士兵看到陈兵已散,祭足一冲,各自觅路而逃。虢公林父仗剑立于车前,约束军人:“如有乱动者立斩!”祭足不敢硬逼,虢公林父缓缓而退,不折一兵一卒。
桓王在中军,听到敌营鼓声震天,知道郑兵出战。后来听见士卒纷纷耳语,队伍大乱,又望见溃兵,知道左右两营有失,中军也立不住脚了。郑兵像一堵墙压过来。祝聃在前,原繁在后,曼伯、祭足前来会合,杀得王师车毁马死,将殒兵亡。桓王传令速退,亲自断后,且战且走。祝聃望见绣盖之下,料是周王,集中眼力瞄准,一箭射去,正中周王左肩。幸亏裹甲坚厚,伤得不很严重。祝聃催车前进,虢公林父前来救驾。正在危急时刻,郑中军鸣金收兵。桓王退二十里下寨,周公黑肩也赶到,诉说陈人不肯出力,才导致了失败,周王羞惭满面,说:“这是朕用人不明的过失。”事后郑庄公派祭足去向周王道歉,去营中慰问,周桓王借梯下楼,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郑庄公要奖赏射中周王肩膀的祝聃,被一些人劝阻,说这种行为并不值得鼓励,祝聃气得背部长疮疽而死。郑人“射王中肩”是一个转折,说明周天子的窝囊,周王室的衰微。
后来郑国内部也出了问题。周桓王十九年,郑庄公病重,把祭足召到床头,说:“寡人有十一个儿子。世子忽之外,子突、子亹、子仪,都有贵人之相。子突的才智福禄,在三人中又高出一筹,但这三个儿子又都是不得善终的相。寡人想把君位传给子突,怎么样?”祭足说:“子忽的母亲邓曼是元妃,子忽是嫡长子,早就立了世子,并且屡建大功,国人已经信从。废嫡立庶,臣不敢奉命!”祭足不听令,自有道理,再加上郑庄公将死之人,不听令他也没办法。只好说:“子突不会安心居于下位,如果要立子忽,只有将子突送到他姥姥家去。”祭足说:“‘知子莫若父’,那就照您的办。”庄公感叹道:“郑国从此麻烦事多了。”就让公子突出居宋国。夏五月,庄公薨,世子忽即位,就是昭公。派几位大夫分别出访各国。祭足出访到宋,还有一项特别使命,就是观察一下子突有什么动作。
公子突的母亲,是宋国雍氏之女,名叫雍姞。雍氏宗族大多在宋国做事,宋庄公非常宠信。公子突被赶到宋国,与雍氏商议归郑的策略。雍氏报告给宋庄公,宋公答应给想想办法。正好祭足到宋国聘问,宋公高兴地说:“子突归郑,就在祭仲身上了。”就让南宫长万在朝中埋伏甲士,专等祭仲入朝。祭仲来了,刚行过礼,甲士就快步走出来,将祭仲执拿拘押。祭足大叫道:“外臣[4]有什么罪?”宋公说:“先到军府再说。”
当天,祭足被囚禁在军府。甲士周围把守,水泄不通。祭足既怀疑,又害怕,坐不安席,食不甘味。当天晚上,太宰华督携酒亲自来到军府,与祭足压惊。祭足说:“寡君让足来和上国[5]修好,细想也没有得罪之处,不知为何动怒。是寡君的礼品我没全部带到,或是礼数上有什么缺失呢?”华督说:“全都不是。公子突是雍氏所生,天下人都知道。现在子突流落在宋,寡君怜悯他;这子忽性格柔懦,不堪为君。先生您若能废掉子忽,立子突为国君,寡君愿意和先生结为姻亲,世代交好。希望先生考虑。”祭足说:“立寡君,是先君的安排。作为臣子,废掉国君,诸侯将要讨伐我的罪行了。”华督说:“郑先君宠爱雍姞,母宠子贵,不是也说得过去吗?况且弑君篡逆的事情,哪国没有?就看你实力如何了,谁敢问罪!”又和祭仲耳语:“我们国君,也是先废掉旧君后又立起来的。先生一定要这样做,寡君会保证您不会有什么闪失。”祭仲皱着眉头不说话。华督说:“先生一定不这样做的话,寡君将任命南宫长万为将,带六百乘兵车,把公子突送回郑国。出发那一天,把先生您杀掉在军中示众。我看你的命就到这一天为止了。”足智多谋的祭仲,在这会儿也毫无办法,只好答应。华督又要他赌咒发誓,祭足说:“有不立公子突的,天打雷殛!”华督软硬兼施,搞定了祭足,连夜报告宋公,说祭仲已经听命了。
第二天,宋公派人把公子突召到密室,对他说:“寡人和雍氏有约定,要送你回国。今天郑国通告立新君的事情,子忽有密信送给寡人说,一定要把你杀掉,愿意用三座城作为酬谢。寡人不忍心,所以私下告诉你。”公子突拜谢,说:“突不幸,逃难在上国。突是死是活,都掌握在君的手心里。若能托君的福,使突能回去见到先人的宗庙,君要什么我给什么,哪里只是三座城呢?”宋公说:“寡人把祭仲囚禁在军府,正是为了公子的缘故。这个大事离了祭仲办不成,寡人要让你们立盟约。”就召来祭足,让他和子突相见,又召来雍氏,讲明要废忽立突,三人歃血定盟,宋公自为司盟,主持定盟,太宰华督在场,负责定盟事务。宋公让子突立下盟约,三城之外,一定要白璧百双,黄金万镒。每年给宋国三万钟粟,作为酬谢之礼。并让祭足签名为证。宋公狮子大开口,子突急于得国,只要让回去做国君,把国全卖掉也行,反正这会儿不是自己的,要什么就应承什么。宋公又让子突将国政全部委托给祭足,突也答应了。又听说祭足有个女儿,就让他把女儿许配给雍氏之子雍纠,并立即带雍纠回国成亲,给以大夫的官职,祭足也不敢不答应。
公子突和雍纠都是商人打扮,驾车跟着祭足,于九月初一到郑,藏在祭足的家里。祭足假托有病,不能入朝。各位大夫都到祭府问安。祭足埋伏上百人的敢死队在壁衣[6]里面,请诸大夫到内室相见,诸大夫见祭足面色红润、肌肉饱满、衣冠齐整,哪里有什么病?大惊道:“相君没有病,为什么不入朝?”祭足说:“不是我有病,是国家有病了。先君宠爱子突,把他托付给了宋公。现在宋派南宫长万为将,率兵车六百乘,辅助公子突来攻打郑国。郑国还没稳下来,凭什么来抵挡?”诸大夫吓得面面相觑,没人答话。祭足说:“今天要想不让宋兵来,只有废立可免祸。公子突也在这儿,大家愿意跟从他吗?请表个态。”高渠弥因为庄公在世时要提他做上卿,被世子忽阻拦,一向和世子忽不睦。挺身按剑说:“相君此言,是社稷之福。我们愿意见新君!”众人听了高渠弥的话,怀疑他和祭足是约好的,又窥见壁衣里面有人影在动,心里都害怕起来,齐声说行,行,行。祭足把公子突叫过来,让到上座。祭足和高渠弥先下拜,诸大夫无可奈何,只得一同拜伏于地。
祭足已经预先写就了连名表章,使人送给子忽,说:“宋人用重兵把子突送回郑国,臣等就不能侍奉您了。”又亲自写了个密信,信中说:当初立您做国君,不是先君的意思,是我祭足主张立您的。可现在,宋国把足囚禁起来要送回子突,还要挟臣给他定了盟,不定盟他们要杀我,臣恐怕自己死了对君也没有什么好处,白搭一条性命,就亲口答应了。现在宋兵快到城外了,群臣都害怕宋国的强大,都商量好了要去迎接子突。主公不如变通一下,暂时避位,给我一些转圜的时间,有机会再把您迎回来复位。最后发誓:违此言者,有如日!这个有如日,就是像太阳那样晚上就落下去。老百姓发誓,不怎么怎么做,是兔子,是狗,是王八。古代大臣发誓,稍稍文明、含蓄一点点。郑昭公接到了表文和密信,知道自己孤立无助,出奔到卫国去了。可见那时也是要做官,找靠山,做诸侯也要找靠山。子忽曾几次推辞和齐僖公女儿文姜的婚姻,错失了齐国这个大靠山,从人格上讲没问题,从政治上讲是不利的。
九月己亥日,祭足奉子突即位,是为厉公。大小政事,都由祭足决定。祭足把女儿嫁给雍纠,厉公又封雍纠为大夫。雍氏是厉公的舅家一族,厉公在宋时,和雍氏往来亲密。所以厉公宠信雍氏,不亚于祭足。自厉公即位,国人已经安服,只有公子亹、公子仪心怀不平,又怕厉公加害,当月,公子亹奔蔡,公子仪奔陈。郑国从此变乱不止,受到削弱。
楚国吞并了周围许多小国,还擅自称王。还有鲁国、宋国、卫国等都发生了弑逆事件,天下的乱象一天比一天厉害。在这种背景之下,春秋诸侯中产生了几位霸主。所谓霸主,就是凭借自己国家的实力做了诸侯的首领。孟子对此有过分析,他说:
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
意思是,凭着国力,再假借一些仁义来做包装,能够成为霸主,所以霸主必须从大国中产生。
称霸往往不是一代的事情,分析霸主的兴起和称霸过程,也要从他们的前代说起。这里,先说第一个登上春秋霸主宝座的齐桓公。
注释
[1]周成王。
[2]也叫太子、适子,是国君的继承人。
[3]字仲,一般称祭仲,是郑国的一个重要人物。
[4]大臣在其他诸侯面前自称外臣。
[5]相当于今天称贵国。
[6]墙上挂的帐子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