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裂土埋祸根,暗流噬霸业

“奸细”二字,如同淬毒的冰锥,裹挟着项煜(羽)那冰冷刺骨的审判之音,狠狠扎进霸上大营的每一个角落!空气仿佛被瞬间冻结成坚冰,沉重的窒息感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瘫软在地的项伯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死蛇,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吐不出半个字来。那被当众剥皮拆骨、赤裸裸暴露的背叛,彻底碾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和尊严。

刘邦脸上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得一干二净,那张惯于堆砌谦卑笑容的脸庞瞬间僵硬扭曲,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下意识地想去抓掉落的玉杯碎片,指尖却被锋利的瓷片划破,殷红的血珠渗出,他却浑然不觉。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完了!全完了!项伯这步暗棋被如此当众、如此残酷地揭穿,不仅坐实了他“窃取”咸阳的卑劣手段,更将他苦心经营的“仁义”面具彻底撕得粉碎!关中人心,诸侯观感,顷刻间土崩瓦解!

“项王!误会!天大的误会啊!”刘邦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调,带着哭腔,“沛公……沛公绝不知情!定是项伯将军他……他受人蒙蔽!或是……或是……”他语无伦次,目光慌乱地扫过身后同样惊骇欲绝的张良、萧何等人,试图寻找一丝转圜的可能。

“住口!”项煜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瞬间冻结了刘邦所有的狡辩。他看也不看面如死灰的刘邦,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标尺,缓缓扫过帐内每一个刘邦集团的核心成员——张良那瞬间失色的平静面具下无法掩饰的惊涛骇浪,萧何低垂眼睑下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曹参、周勃等人眼中难以置信的骇然,以及樊哙那因暴怒和憋屈而涨红如血的脸庞,虬髯戟张,铜铃般的眼珠死死瞪着项煜,仿佛要喷出火来,却被身边人死死按住。

“好一个‘绝不知情’!”项煜嘴角的讥诮如同冰冷的刻刀,“沛公帐下,谋主运筹帷幄,能臣治理有方,猛将如云……项伯将军的密报,是飞进了狗肚子里不成?!”他猛地踏前一步,那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山岳倾覆,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帐!“若非你刘季暗中授意,许以重利,我项氏族人,岂会行此背祖忘宗、卖主求荣之举?!”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刘邦的心口,砸得他眼前发黑,摇摇欲坠。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再也吐不出一个辩解的字眼。项煜那冰冷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他的皮囊,看到了他灵魂深处所有的肮脏算计!

“项王息怒!”张良猛地起身,手中羽扇早已收起,他对着项煜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项伯将军之事,良……确有失察!然沛公入主咸阳,约束军纪,约法三章,安定民心,此心可昭日月!绝无半分与项王为敌之意!今日之失,皆因沛公求贤若渴,一时不察,误信了项伯将军之言!良……愿代沛公,向项王请罪!”他姿态放得极低,试图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为刘邦争取一线生机。

“代他请罪?”项煜的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张良,那眼神中的冰冷和洞悉,让张良心头剧震,仿佛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看穿,“子房先生,你之才,本将军素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项伯这条线,没有你的谋划和居中联络,如何能成?!”他不再给张良任何辩解的余地,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决断:

“够了!刘季!收起你那套虚情假意!”

“勾结我项氏族亲,刺探军机,绕过函谷天险,窃据咸阳!”

“此等行径,背信弃义,罪无可赦!”

“按军法,按道义,当……立斩不赦!”

“立斩不赦”四个字,如同死神的宣判,狠狠砸落!整个大帐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刘邦浑身一软,若非身后亲兵死死架住,早已瘫倒在地。绝望的阴云,彻底笼罩了他!

“项王!”樊哙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挣脱束缚,如同一头发狂的怒狮,咆哮着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项煜!“你敢动沛公一根汗毛,老子跟你拼了!”他那巨大的身躯爆发出骇人的气势,眼中是毫不畏死的疯狂!

“放肆!”几乎在樊哙拔剑的同时,项庄、英布、龙且等楚将也同时怒喝,呛啷啷一片利刃出鞘之声!冰冷的杀气瞬间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弥漫开来!帐内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项煜却看也不看暴怒的樊哙,他的目光越过剑拔弩张的众人,如同穿透了营帐的阻隔,死死锁定在西方那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咸阳城方向!一股混杂着极致的愤怒、被愚弄的耻辱,以及更深沉的、对历史巨大惯性的冰冷恐惧,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杀刘邦?在此刻?当着天下诸侯的面?不!历史早已证明,杀一个刘邦,只会催生出无数个“刘邦”!只会让那些心怀叵测的诸侯更加忌惮他项氏的残暴!只会将他刚刚以巨大代价阻止坑杀降卒换来的、那点微弱的“仁义”形象彻底葬送!更会让那个潜伏在暗处的、真正可怕的对手——范增,彻底坐实他“预见未来”的妖异!

不能杀!至少……现在不能!

一股巨大的、撕裂灵魂般的痛苦和憋屈,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那沸腾的杀意已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冰冷、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决绝!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楚将们虽有不甘,但军令如山,强压怒火,缓缓收剑,但那冰冷的杀气依旧如同实质般锁定着樊哙和刘邦集团众人。樊哙被数道强大的气息锁定,额角青筋暴跳,却也不敢再妄动。

“不过……”项煜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命运铁律般的威严,“念在沛公昔日也曾随我叔父起兵反秦,诛灭暴秦,也算薄有微功……”

刘邦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和哀求的光芒。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项煜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击碎了刘邦刚刚升起的侥幸!“其一,沛公刘季,即刻卸去‘沛公’之号!关中之地,非汝所能觊觎!子婴所献降表,即刻交还!”

“其二,张良、萧何!”项煜冰冷的目光如同枷锁,瞬间锁定了这两位刘邦集团的灵魂人物,“此二人,深悉我军情,更与项伯之事脱不开干系!为防再生祸端,即刻起,离刘季之营,入我楚营‘听用’!未得本将军允许,不得擅离!”

“其三,沛公……不,刘季所部,除曹参、周勃等将领可暂留本部听调外,其余兵马,即刻打散,由我楚军将领整编!刘季本人,及樊哙等亲信,迁往汉中就封!无令,不得踏出汉中半步!”

三条命令,如同三道冰冷的铁闸,瞬间落下,将刘邦及其集团牢牢锁死!

剥夺名号!交出关中!交出核心谋臣能吏!拆解军队!流放汉中!

这已不是惩罚,而是彻底的肢解!是将刘邦这只刚刚展翅、试图搏击长空的雄鹰,生生拔去了羽翼,折断了利爪,囚禁于偏远的牢笼!

刘邦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死灰般的绝望!关中王的美梦彻底破碎!张良、萧何……这是要挖他的心肝!打散军队……这是要断他的根基!流放汉中……那是比死更可怕的慢性折磨!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巨大的打击让他几乎当场昏厥!

张良和萧何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被强行“请”去楚营听用?这无异于软禁!他们将成为人质,成为套在刘邦脖子上的枷锁!张良的羽扇再也无法保持平稳,微微颤抖着。萧何低垂的眼睑下,是翻涌的惊涛骇浪和深沉的忧虑。

“项王!你这是要绝沛公的生路啊!”樊哙目眦欲裂,悲愤咆哮。

“生路?”项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漠然如同看着一只蝼蚁,“本将军留他一命,已是法外开恩!若再聒噪……”他目光扫向樊哙按在剑柄上的手,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项庄!”

“末将在!”项庄踏前一步,手按剑柄,目光如电锁死樊哙。

樊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跳如虬龙,在项煜那冰冷的目光和项庄毫不掩饰的杀意下,最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那巨大的身躯微微佝偻下去,紧握剑柄的手指颓然松开。他猛地扭过头,不再看项煜,但那虬结的肌肉和剧烈起伏的胸膛,显示着他内心的狂怒和屈辱。

“刘季,”项煜的目光最后落在失魂落魄的刘邦身上,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落,“此乃本将军法外施恩!望你……好自为之!”他不再多言,猛地一挥手,“龙且、季布!即刻执行!张良、萧何,随本将军回营!其余人等,按令行事!”

楚军将士轰然应诺,声音震得营帐簌簌作响。冰冷的刀锋下,刘邦集团的核心被强行分割。张良和萧何在楚军士兵的“护送”下,如同被押解的囚徒,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刘邦,最终默然跟随项煜离去。项伯如同一条死狗,被粗暴地拖了下去,等待他的将是项氏族规最严厉的审判。

霸上大营的喧嚣彻底沉寂下来,只剩下死一般的压抑和绝望。刘邦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锦袍沾染了酒渍和尘土,昔日志得意满的光彩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灰败和怨毒。他死死盯着项煜离去的方向,那眼神深处,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和一丝如同毒蛇般滋长的不甘!樊哙如同一座沉默的火山,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曹参、周勃等人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兔死狐悲的凄凉和对未来的巨大迷茫。

而就在项煜带着张良、萧何,在楚军铁骑的簇拥下离开霸上大营,踏上返回楚军大营的道路时,一直如同幽灵般沉默跟随的范增,悄然催马,与项煜并辔而行。

夜色深沉,寒风呜咽。火把的光芒在两人脸上跳跃,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范增那双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深莫测的光芒,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侧过头,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地扫描着项煜那苍白而紧绷的侧脸轮廓,捕捉着他眉宇间那强行压抑的疲惫、灵魂深处那巨大的撕裂感,以及方才在霸上大帐中,面对刘邦时那深入骨髓的杀意与最终强行压制的、近乎扭曲的痛苦抉择。

“少将军……”范增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夜枭的低鸣,打破了冰冷的沉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试探,“今日霸上之行,当众揭穿项伯,肢解刘季,手段雷霆,震慑群雄……此等谋断,此等气魄,老朽……叹为观止。”

项煜心头猛地一紧,握着缰绳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他知道,范增这老狐狸绝不会放过任何试探的机会!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沉沉的黑暗。

范增仿佛没听到项煜的冷淡,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声音如同梦呓,却又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询:“然则……老朽心中,尚有一惑,如鲠在喉,日夜难安。”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项煜紧绷的侧脸,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向项煜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少将军对刘季之忌惮,已然深入骨髓!其因……当真仅仅是项伯通风报信、窃据咸阳么?”

“今日霸上,少将军手握生杀大权,杀机盈沸!然最终……却强压杀心,只行流放肢解之举……”

“此等隐忍,此等克制……与少将军昔日性情,判若云泥!”

“莫非……”范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直指真相的尖锐,“少将军心中所惧,非刘季今日之败犬,而是……其未来之滔天巨祸?!!”

“未来之滔天巨祸”!

这七个字,如同七道撕裂夜空的惊雷,狠狠劈在项煜的心头!他浑身剧震,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灵魂深处那来自现代的记忆碎片和项羽本体的狂暴本能,在这致命的质询下,如同两头被激怒的凶兽,疯狂地撕扯冲撞!巨大的痛苦让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在马上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要栽落下去!

范增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毒箭,瞬间捕捉到了项煜这无法掩饰的剧烈反应!那苍白的脸色,那瞬间涣散的瞳孔,那无法控制的颤抖……一切都印证了他心中那最不可思议、却也最接近真相的猜测!老者的眼中,那一直盘踞的浓重疑云,在这一刻,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迷雾,露出了底下冰冷而残酷的真相!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紧了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浑浊的眼眸深处,第一次爆发出一种近乎惊骇和……贪婪的炽热光芒!

项煜强行稳住身形,猛地勒住战马!他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刮过喉咙。他不敢回头,不敢去看范增那双此刻必定如同燃烧着鬼火般的眼睛!他死死盯着前方无边的黑暗,仿佛要将那黑暗刺穿!灵魂撕裂的痛苦和巨大的恐惧如同滔天巨浪,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亚父……”项煜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挣扎,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重量,“前路……艰险……我……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