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殍书生身,土木兴亡志
>林默在工地勘测时被失控卡车撞飞,再睁眼成了大景朝饿死在破庙的书生。
>怀揣着半块发霉的饼,他挣扎着出庙门,看到的却是饿殍遍野的末世景象。
>当流民为一口馊粥打得头破血流时,他却被城墙上歪斜的夯土结构吸引了目光。
>“这承重设计……简直反人类。”
>指尖无意识在泥地上划出应力分析图时,林默突然意识到: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他的土木知识或许比刀剑更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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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一种浸透骨髓、榨干血液的冷,先于意识攫住了林默。这冷带着腐败的潮气,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眼皮上。他猛地吸气,喉咙里却灌满了尘土和朽木的腥甜,呛得他蜷缩起来,爆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胃袋像是被粗暴的手攥紧又拧转,空荡荡地抽搐着,烧灼的痛感从腹腔深处一路燎到喉咙口,比记忆中那辆失控卡车撞上身体的瞬间更加尖锐、更加真实。
他勉强睁开眼。
视野先是模糊的,蒙着一层灰翳。几缕惨淡的灰白天光,从头顶上方巨大的、歪斜的破洞漏下来,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翻涌的尘埃。他正蜷缩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上,背后靠着冰冷粗糙、布满裂纹的泥塑基座。一尊彩漆剥落殆尽的巨大泥塑神像,低垂着头颅,一只空洞的眼窝正漠然地俯视着他。神像身上挂着的破旧布幔,被不知哪里钻进来的风吹得微微晃动,像招魂的幡。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朽木、干涸尿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彻底枯萎后留下的甜腥气。
这不是工地。不是医院。不是任何他认知中的地方。
记忆碎片猛地刺入脑海:刺耳的刹车尖叫,巨大的黄色车头在视野中急速放大,身体腾空飞起时那瞬间的失重感……然后,就是彻底的黑暗。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陌生的粗布衣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颤抖着抬起手,伸到眼前。那手细瘦得可怕,骨节嶙峋,皮肤蜡黄松弛,指甲缝里塞满黑色的污垢。这不是他的手!那双属于三十岁土木工程师林默的、有力而略带薄茧的手,曾在图纸和测量仪器上稳定操作的手,此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属于陌生人的、濒临死亡的手。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慌攫住了他,比胃里的灼烧感更甚。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体却像灌满了铅,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就在这时,指尖在身下的干草堆里触碰到一小块坚硬、冰冷的东西。
他摸索着,几乎是痉挛般地将那东西抓在手里——是半块饼。灰褐色,坚硬得像石头,表面布满可疑的霉斑,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酸腐气。饥饿的火焰瞬间吞噬了理智。他几乎是本能地、不顾一切地将那发霉的硬块塞进嘴里,用尽残存的力气狠狠咬下。
“嘎嘣!”
牙齿撞在坚硬的物体上,震得他整个颅骨都在嗡鸣。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霉烂与土腥的怪味在口腔里猛地爆开,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胃袋剧烈地抽搐起来,一阵强烈的恶心直冲喉咙。他猛地侧过头,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苦的黄水。那半块霉饼脱手滚落,消失在黑暗的草堆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点因食物而燃起的微弱火星。他瘫倒在冰冷的干草上,大口喘着气,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同样冰冷的泥土里。
不行!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像一具无人问津的腐尸,在这座破败的神祇脚下无声无息地烂掉!
求生的意志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猛然爆发。他不再去想这陌生的身体,不再去想那诡异的重生。活下去!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他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抠进身下冰冷的地面,用尽全身每一丝残存的力量,一寸一寸,拖着这具沉重、虚弱、不属于自己的躯体,朝着那漏下天光的破庙门口爬去。
身体摩擦着冰冷粗糙的地面,单薄的粗麻布衣很快被磨破,皮肤传来尖锐的刺痛。每一次挪动,都耗尽了他肺里的空气,眼前阵阵发黑。腐朽的门槛像一道冰冷的山脉横亘在面前。他喘息着,积攒了许久的力量,猛地一拱,半个身子终于艰难地越过了那道腐朽的门槛。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更浓烈的腥臊和腐败气息,猛地灌入他的口鼻。
他抬起头。
视野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无边无际的灰暗与绝望塞满。
破庙外,并非想象中的市井街衢,而是一片荒凉的、泥泞不堪的空地,更远处,是低矮破败、歪歪斜斜的土坯房。天空是铅灰色的,沉重地压着大地,没有一丝暖意。风呜咽着,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草。
真正刺穿他神经的,是眼前横陈的景象。
就在离庙门不远的一片洼地上,凌乱地倒卧着几具人形。有老有少,蜷缩着,僵直着,像被随意丢弃的破麻袋。他们身上的破衣烂衫几乎无法蔽体,裸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灰色,深深凹陷下去,紧贴着嶙峋的骨头。空洞的眼窝大张着,望向灰暗的天空,无声地诉说着饥饿的极致。一只瘦得皮包骨头的野狗,正徘徊在一具小小的孩童尸体旁,用鼻子小心翼翼地嗅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林默的胃再次剧烈地翻搅起来,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因为这扑面而来的、赤裸裸的死亡气息。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才勉强压下那阵剧烈的反胃。
目光艰难地从那片死亡的洼地移开,投向稍远处一条泥泞的土路。路边,影影绰绰地聚拢着一些人影。他们或坐或卧,大多倚靠着倒塌的土墙。每个人都像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眼神呆滞麻木,脸上笼罩着一层死灰。偶尔有轻微的呻吟和压抑的咳嗽声传来,更添几分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