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的同事们

乙方箴言第四条:当项目进水沉船时,同事才会捏着鼻子和你一起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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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灰色的光线吝啬地从窗缝挤入。姜之雾几乎是立刻被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刻意恭敬的敲门声惊醒。那声音与其说是唤醒,不如说更像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门外的气息紧绷着——小丫鬟那压抑的声气里,惶恐之下分明裹着一层无法掩饰的好奇和探究。估计是好奇她这位新掌事又能活多久。

她压下喉咙深处的焦躁与惧意,用属于姜玉娘的那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打开门。灰扑扑的管事布裙像沉重的枷锁,踩在冰冷石板上,每一步都在提醒魂处异世。

旧木、陈香,还有那缕挥之不散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府邸的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通宵改方案的疲惫,对比此刻,竟像天堂。兰掌事的“杀青”,丢失的连心锁,两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肩头。

胡府的结构扭曲如巨兽的脏器,廊道幽暗深邃,石雕的狐兽蹲踞角落,冰冷的目光似凝非凝。姜之雾靠着脑海中姜玉娘那宿醉般模糊破碎的记忆片段,跌跌撞撞地辨认方向。

归墟系统差评,导航严重延迟。她必须尽快找到连心锁的蛛丝马迹,同时,也必须建立自己的“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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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房弥漫着经年累月的霉味与浓得化不开的劣质墨臭。

一张巨大的账案后,一个身影佝偻着背,灰扑扑、几乎裸露出头皮的皮肤松弛紧绷在过于尖细的头骨上,一双紧贴在颧骨下的大耳朵薄如蝉翼,耳尖带着细微的绒毛颤动。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张脸——吻部异常前突,嘴唇薄而色浅,覆盖着一层稀疏的灰色短毛,两颊凹陷,唇边几根坚硬发亮的鼠须随着他咬动口唇神经质地抽动。

他的手指细长得过分,指甲乌黑弯曲如钩,正焦躁地捻着那些须髯。一条覆盖着稀疏灰毛的细长尾巴从椅子底下露出半截,无意识地、带着一种令人心焦的频率快速抽打着油腻的地砖,发出黏腻的“嗒、嗒”声。

夭寿了,耗子精吧这是。

一种源自本能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姜之雾心里暗暗嘀咕,垂着眼,平静开口道:司账大人,奴婢是新掌婚仪姜玉娘,想看看兰掌事留下的交接单子,还有府内各处的花名册。”

那司账闻声,手中笔顿住,捻须的动作也停了,那颗尖细的鼠头微微一侧,两只外突、覆盖着浑浊眼翳的、圆溜溜的鼠眼如同蒙尘的漆黑玻璃珠,没有温度地从低处扫了过来,那目光并非寻常的打量,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性。

紧接着,他埋在阴影中的、鼻尖异常突出的狭长鼠吻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迅速地朝着姜之雾所在的区域吸动了一下。随后又是一下,喉管深处发出微弱得几不可闻的、气流急速通过的嘶声。姜之雾甚至能感受到那股探究的气息拂过她裸露的腕部皮肤,激起一片冰冷的战栗。

“姜掌事?”他的声音像是从风箱里挤出来,低哑,缓慢:“你这刚来,……身上倒是清净。”

清净?这耗子精在阴阳什么?姜之雾她脑中警铃大作,但面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疲惫的打工人表情。

整个管事房瞬间变得更加寂静,角落里那两个正抱着一堆废纸的小老鼠精,动作也暂停,直直的凝视着她。

见姜之雾没有回答,鼠须司账取而代之是毫不掩饰的不悦。

啊啊啊啊,又整什么死出!姜之雾内心抓狂,恨不得揪着他的胡须,大声咆哮。

就在姜之雾马上就要绷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时,鼠须司账已经把头伸了回去,重新直起身子。

“三小姐最恨不懂规矩的。”他的绿豆眼锁住姜之雾的瞳孔,“凡在这府里的妖,都要按规矩遮掩干净。防着外头野道士鼻子灵的……更别说你自己还是狐族出身。这点忌讳,没人教你?”

原来如此,姜之雾一下子便明白了刚才老鼠精那一连串的奇怪动作。

她没有急于辩解,反而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脸上掠过一丝被点醒后的恍然与恰到好处的自责,慢慢回答道:“司账大人提点得是。奴婢惶恐。实在是新接手这堆烂摊子,一心只惦记着赶紧为三小姐分忧,把琐事办利索,一时竟疏忽了规矩。是奴婢的不是。”

她没有提“不知道规矩”,而是直接将“疏忽”定位为“心系公务而忙乱出错”。同时,她的手似乎不经意地探入袖中摸索了一下,然后极其自然地将几枚油腻腻的铜板,轻轻放在油腻的桌角边缘。

这可是她昨天翻了半天才找到的,天知道这位姜玉娘有多穷,首饰衣服全都是极简风。

“这点心意……请司账大人喝茶。规矩章程,还请大人指点迷津。”

鼠须司账那浑浊的眼珠,极细微地移动了一下,视线在那几枚寒酸的铜板上停留了一瞬。他那张灰暗紧绷的鼠脸肌肉明显地向下撇了撇,露出一个极其轻蔑、嫌弃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鼻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浓重鄙夷的“嗤”声。

姜之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不显并笑了一下,接着声音陡然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奇特的冷硬和推心置腹的交底意味,字句清晰:

“大人息怒。奴婢是新人,手头寒酸了些。可您也知道,眼下最紧要的是把这婚事利利索索办好……”

她目光直视对方,刻意顿了顿:“事成了,三小姐大喜,在座的各位哪个少得了赏?事情若黄了,惹三小姐雷霆震怒……”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缓慢、却极其坚定地再次向前推了推那几枚铜板,目光却沉静如水,意有所指地扫过对方和周边的那些小妖。

“奴婢区区一个掌事,自然是死路一条。可这房里房外,怕也免不了一场池鱼之殃吧?大家伙儿都在一条船上,沉了,谁都游不回去。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空气再次凝滞。司账灰暗的鼠脸明显地僵住了,那两根捻着须髯的爪子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倨傲和鄙夷,转瞬被一种更深沉的警惕取代。

“哼……伶牙俐齿!罢了罢了。”他不再看她,用细爪子随意扒拉了一下桌角,那几枚铜钱瞬间消失不见。接着,他用下巴尖朝墙角一个落满厚尘、污黑不堪的破木箱子点了点:“喏,‘规矩’在那儿自个儿翻。还有兰婆子攒的废纸。要找什么自己淘,快着点!”说完便自顾自低头看账本,不再理会。

姜之雾暗自松了口气,她走到墙角,费力地打开那积满陈年油垢的箱盖,一股浓烈的灰尘霉味扑面而来。箱子内乱糟糟地堆满了发黄的旧账册、卷了边的采购单以及各种辨认不清用途的纸片。她只得蹲下身,耐着性子在一堆故纸堆里仔细翻找:规则简册(必须找到!),人员名册,采购单(特别是婚宴用品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箱内的尘土与霉味呛得她喉头发痒。就在她翻开一本极其厚重的旧账簿时,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些。几只更小的、贼头贼脑的鼠形黑影缩在那阴影里,用细若蚊呐、充满幸灾乐祸的声音窃窃私语:

“啧…瞧这新来的…翻得灰头土脸的……

“可不是嘛…兰婆子积年的破烂都给她啦……”

“锁丢了…三小姐的大宝贝…看她怎么办哦…”

“活该!…谁叫她当了这份差事……张家祖传的东西……哪那么好弄……”

声音极其轻微,但“张家祖传”几个字如同尖针,瞬间刺入姜之雾的耳膜。

也就在此刻,一行淡金色、仅她可见的微小文字在视野边缘一闪而逝:线索(1/3)→连心锁为张家祖传之定亲信物。

她心中一震,面上丝毫未动,仿佛聋了般继续在腐纸堆里摸索。就在这时,那群小耗子精的对话内容突然一转,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垂涎欲滴的兴奋:

“吱吱…说这些干啥…快午时了!”

“对对对!今天灶上…嘿嘿…听说有‘嫩蹄羹’!”

“真的?!那玩意儿可香!筋道弹牙!”

“还有‘凝脂八珍’!啧啧…那滑溜劲儿…

“快走快走!去晚了就抢不到热乎的了!”

嫩蹄羹?凝脂八珍?姜之雾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折腾了一上午,惊又吓又翻垃圾,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着小耗子精们描述得那么诱人,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带着对美食的期待和找到线索的振奋,她翻找得更起劲了。终于,指尖触到一个坚硬的、裹着布片的东西!翻出来一看,是一卷薄薄的竹木简册,被一根褪色的、散发淡淡霉味的布绳胡乱捆着——简册封皮刻着几个歪扭虫篆:“府务遵规”。压在它下面的是一份同样破旧、墨迹晕染的花名册,以及几张关于采购“鬼面莲藕”、“千年雪窟水”等奇怪食材的单据。

日头已高悬中天,耗掉的时光让她心急如焚。姜之雾迅速用布包裹好几样东西,努力拍掉沾染的黑灰,站起身时腰背酸痛不已。她强撑着向账案后那团灰暗、尖瘦的影子默行一礼,快步退出账房。

怀揣着“战利品”,姜之雾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腰。一上午在老鼠堆里消耗,肚子空空如也,名单上有位姓牛的厨师,正好揣着采购单去“巡查”一下婚宴的“主菜”流程,这是名正言顺接触厨房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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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那道油腻的门槛,一股滚烫、粘稠的混合热浪猛地将她裹挟。

蒸腾的水汽混杂着浓烈的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油脂焦香扑面而来,视觉冲击紧随其后:

巨大的案板上,一具形状怪异、表面处理过的苍白肉块,案板上的大型食材正被仔细分解。

旁边一个粗糙的石臼里,顶着蜥蜴脑袋的小妖正挥汗如雨地用沉重石杵捣着某种粘稠的糊状物。

角落里几口半人高的瓦罐在烈火上疯狂“咕嘟”,深褐色汤汁翻腾间,不时有形状不明的块状物浮沉。

一个八臂蜘蛛精正有条不紊地工作,几条骨刃手臂上下翻飞,娴熟地将案板上的肉块切成薄片。

刺眼的是那份‘秩序’——处理食材的工序被严格分解...每一步都带着冰冷的效率感。这种将流程标准化到极致的‘井井有条’,散发着一种彻底颠覆认知的、令人窒息的怪诞。

姜之雾死死咬住下唇才压下强烈的不适感。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逼自己挪开视线——假的,都是假的,归墟捏造的恐怖片场景而已,NPC的数据包,没什么大不了,她努力给自己洗脑,但惨白的脸色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就在这份令人作呕的“工作交响”中,那个占据着厨房中央最大案板、挥舞着巨大骨刀的牛头厨子,似乎感应到了门口的凝视。他那颗巨大的牛头缓缓抬起,布满血丝的、浑浊的黄褐色眼珠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门口,精准地锁定了脸色煞白的姜之雾。

他宽厚的脊背微微转了过来,庞大的身躯造成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姜之雾身前的地面。一只粗壮、覆盖着短硬黑毛、粗糙的牛蹄不紧不慢地踏前一步,沉重的骨刀刀刃上,一滴暗红液体悄然滑落,“啪嗒”一声砸在脚下的石砖上。声音在短暂低下去的厨房噪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管事房的?”闷雷般的声音轰隆隆砸过来,“新来的?跑这后厨重地来做什么?”

随着他的声音,忙碌的小妖们一边“工作”,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姜之雾。

“是是,牛师傅您辛苦,我是新来的婚仪管事姜玉娘,”她提高音量,确保厨房里耳朵尖的都听得见,拿出袖子里准备好的采购单晃了晃,“这不刚接手一摊子事,心里没底。听说是您掌勺主宴,特来找您对对这单子上的‘硬菜’材料,看看备齐没有,顺路学习学习。”

姜之雾快步上前两步,避开了案板上那块巨大肉块的细节,摆出一副新官上任、认真核查的姿态。

那牛头厨子停下剁肉的刀,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牛眼毫不掩饰地上下扫视她,宽厚的鼻腔喷出一股混杂着血腥和膻味的热气,嘴角咧开一个极其狰狞的弧度:

“姜掌事?瞧着这小脸儿白的。”他用那沾满血污的牛蹄子夸张地抹了把自己的脸,模仿她刚才强压恶心的表情,“这点味儿就把你这掌事大人熏着了?怕不是以前吃草修炼的?”

“别提了,牛师傅,其实我是恶心上次吃的那东西!”姜之雾故意顿了顿,压低了点声音,身体装作不想让别人发现地往前倾斜,像是分享一个倒霉的秘密:“前些日子,贪嘴在山脚打牙祭,逮着个自以为躲得好的秃驴。啧!结果也不知那秃驴练了什么邪门佛功,那肉嚼在嘴里,塞在老娘牙缝里抠都抠不掉!还带着一股子酸味!”她用力擦了下嘴角。

“噗嗤!”妖怪们被逗笑。

牛头厨子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或者说懒得深究一个管事厨外的话,哼了一声:“下次挑着点!别啥歪瓜裂枣都往嘴里塞,坏了胃口!”他不再理会姜之雾,继续专注地砍向案板。

风波暂平,姜之雾定了定神,趁着这短暂的关注度分散,立刻展开手卷的单据,清了清嗓子,刻意用一种公事公办、带着点较真劲儿的口吻开口:

“牛师傅,趁着您这会儿忙,奴婢得先把这几样要紧的东西确认了。您看这采购单子上写的。”她的手指点在一个名字上:“‘鬼面莲藕’十斤。说是外头难得采到的稀罕物,得锁在寒潭水里镇着?这天儿越来越热了,您这儿储存妥当没?品相没蔫巴、没发黑吧?别影响了三小姐大宴的口感。”

她一边说,目光迅速扫过牛头厨子身后的食材堆和几个看起来像是储存东西的角落,想评估下这妖怪的“冷链管理”有多原始。跟这种甲方干活,后勤保障真是心里最没底的一环!

牛头厨子头也没抬,粗声粗气地嘟囔了一句,用巨大的弯角顶了顶旁边一个盖着厚棉布、直冒丝丝寒气的大陶缸:“在那儿!有我们的法术加持,冻得结实着了!”

姜之雾点点头,手指又移到下一项,声音平稳却恰好能让近处几个好奇的小妖听清:“还有这‘千年雪窟水’五大坛,听说浇在特定的菜品上能激发最纯粹的鲜甜?这宝贝放库里了吗?”她状似无意地将问题引向“库房”这个关键词。

“在库里锁着呢。”牛头厨子不耐烦地打断她,骨刀狠狠剁下,“丢不了,放心,三小姐要用的东西,能差了?!”他对这管事事无巨细的追问显然有些烦了。

有牛师傅您把关,奴婢自然放心。”姜之雾立刻顺着恭维了一句,缓解对方情绪,“锁着就好,锁着就好,就怕保管不当糟蹋了东西……”她刻意在“锁”字上拖长了半分音调,仿佛随口一说,随即话锋似乎极其自然地飘向另一个方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随口感慨:“唉,说起这锁啊,奴婢这心里头还悬着那件事呢。”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八臂蜘蛛精突然停下了手中的骨刃切割,几条纤细的尖腿无声地滑动,逼近几步!那冰冷的复眼骤然聚焦在姜之雾脸上!

“姜掌事,”蜘蛛精尖细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针,“你嘴里念叨的‘那件事’是在说兰婆子搞丢的那把‘连心锁’吗?”

“嗯?”剁肉的闷响停了,牛头厨子那巨大的头颅猛地转了过来,布满血丝的牛眼狐疑地在蜘蛛精和姜之雾之间扫视,粗声粗气地质问:“阿织?你一个整天窝在灶台边片肉的,怎么知道前头库房丢锁的事儿?消息够灵通的啊?”

蜘蛛精阿织那覆盖着细密绒毛的口器微微开合,发出一种类似金属摩擦的、带着点得意又阴冷的嘶嘶笑声。

它几条空闲的骨臂优雅地交叠在身前,复眼闪烁着幽光:“牛大哥,您这话说的。这府里上上下下,犄角旮旯,只要是有形有量的东西,只要它动过、碰过、留下过一丝痕迹,总有些微末的‘线头’会飘到我这儿来。”

它一条骨臂的尖端极其拟人化地捻了捻,仿佛在捻着一根无形的丝线。

“谁说了不该说的话,谁行为举止有点‘特别’。”它的复眼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姜之雾瞬间绷紧的后背,“总有些蛛丝马迹,逃不过有心‘织网’的眼睛。不奇怪吧?”

嗡——!

姜之雾心跳仿佛停滞了一般,行为举止有点‘特别’?它知道了什么?是看出她刚才强忍呕吐的异样?还是更糟的,察觉了她这个“姜玉娘”壳子底下灵魂的格格不入?归墟规则里“身份暴露”的警告如同血红的烙铁烫在意识里,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衬。

她强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骇,脸上努力维持着那点因牛头厨子质问而带出的、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好奇,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故意顺着蜘蛛精的话头,用一种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的口吻反问:

“阿织姐姐这本事,听着可真叫人心里发毛。照您这么说,岂不是这府里上上下下,连放个屁都没了隐私?那也太吓人了!”

“呵……”蜘蛛精阿织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嗤笑,复眼里的幽光似乎闪烁了一下,像是在评估姜之雾的反应。

“姜掌事想岔了。”它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我这‘网’,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值得费丝线的。只有那些关键的、值钱的,或者主人特别在意的小玩意儿……才配得上我留个小小的标记。”

它一条骨臂的尖端极其轻微地弹动了一下,仿佛在空气中拨动了一根看不见的弦。

“一缕蛛丝,轻若无物,沾上就甩不掉。只要东西还在府里,哪怕被藏进老鼠洞、沉进寒潭底,只要它动了,我就能顺着那点微弱的‘震颤’,把它揪出来!”它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信息的冰冷自信,“防丢,懂吗?”

它话锋突然一转,带着一种故作随意的腔调,回到了最初的目的:“不过呢,奴婢最近倒是听厨房外头跑腿的小厮嚼舌根,说人族那边新出了种奇妙的饮子,叫什么‘玲珑蜜露’?听说用清早沾露的花蕊酿成,清甜爽口,滋润妖体有奇效。”

它眼里闪烁着贪婪的精光:“哎呀,咱们在这油烟气里熬日子的,也想尝尝鲜呢,可惜啊,这好东西,咱们这种下等小妖,怕是连闻都闻不到。”

【滴!检测到新任务请求:“蜘蛛精阿织的馋嘴”】

【任务需求:获取玲珑蜜露*1】

【任务奖励:蜘蛛精阿织的好感(+15),兰掌事丢锁当日库房动态碎片(1/3)】

【备注:任务失败可能导致此端口信息源永久切断。】

姜之雾感觉自己眼皮狠狠一跳。玲珑蜜露?又一个支线?甲方的需求是薛定谔的猫箱吗越开越多?她内心疯狂吐槽,面上还得维持平静无波。

但此刻,她心中警铃大作的程度远超之前!这个蜘蛛精阿织,不仅是个潜在的信息贩子,更是个能在关键物品上留下追踪标记的危险分子。

它的“网”到底覆盖了哪些地方?连心锁它标记过吗?

如果标记过,为什么没找回来?

是标记失效了,还是锁已经不在府内了?无数疑问和更深的忌惮瞬间涌上心头。

她正要斟酌一下措辞,看看能不能用“消息换消息”再周旋一下,同时试探更多关于“标记”和连心锁的信息。

“嘶啦——!”

突然一声刺耳的布帛撕裂声猛地从厨房最深处那片被厚重油腻黑布完全遮蔽的区域响起!声音带着令人心悸的粘稠撕扯感!

紧接着,那片黑布帘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了一下,局部不自然地向外凸起了一瞬!

噗通,里面似乎有什么重物沉重地跌倒在地,接着便是一片死寂。

一个粗嘎、含混不清的妖怪咒骂声,隔着布帘闷闷地传来:“又废了一件!赶紧收拾干净!抬走抬走!别碍我挑‘好料’!”

那声音带着明显的暴躁和不耐烦。紧接着唰啦一声,布帘被里面的人粗暴地拉开了一道缝。

一只沾满粘腻污物、指节粗短的手伸了出来,似乎是想要拽动什么!借着这短暂掀开的缝隙和昏暗晃动的光线,姜之雾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