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工作十六年,三十八岁,未婚未育,和母亲相依为命,谈过几个男朋友,都不欢而散。
她是个没有远见的人,没买任何房产,也没有买车,每天兢兢业业地搞事业,算计每一分钱,存了二百万。
她从小一直被灌输的思想,男人是靠不住的,只能靠自己,如果以后有孩子,也只能靠自己。
她嘴上不信男人,实际上心中总会对未来的那个人抱着十分的期待。
可事实不断地证明,男人确实是靠不住的。
她第一任男友在她大学舍友面前说:林清这样的也就是只能谈着玩,结婚?门不当,户不对。
她第二任男友,追到自己三个月不到就劈腿了,而且劈了好几个,后来她才发现,她也是那个腿之一。
她第三任男友,好了十年,她以为这辈子也就是他了,可是当她觉得他们可以谈婚论嫁的时候,对方却说,他不想欺骗她,他无法想象两个人后半辈子都在一起生活。
可是当他们分手不到一年,那个婚姻恐惧症的男友就跟别人领了证。
她性格不算好,十六年除了不怎么联系的大学同学,基本没有朋友,实际上,她就是没有朋友。
去年她失去了母亲,在那之后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小时候总希望快点长大,吃了很多学习的苦,她想,她那么努力,长大后肯定会很幸福的。
可是.......
她眼睛盯着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这十六年间,她不知道加了多少个班,受了多少委屈。
小时候受学习的苦,长大受上班的苦。
她回忆过去的三十八年,似乎她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她曾经担心走上妈妈的老路,一人两份工,把孩子拉扯大,四十岁的时候已经是五十多岁的模样,邋里邋遢,到公共场合都会被嫌弃。
她努力让自己靓丽且精彩,可是......
母亲生命将尽的时候,她说:她不后悔活着,她很快乐,因为她有这么优秀的女儿。
而这位女儿却后悔,一直在后悔,
为自己而活?什么才能叫为自己而活,肯定不是睁眼上班,闭眼睡觉吧,也肯定不是喜欢男人,被男人抛弃吧......连她二十年如一日地每天花半个多小时化妆,她都觉得冤枉,到最后给她带来什么了?
男人么?呵呵。
她递上辞呈,那个让自己俯仰十年的领导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说:“现在大环境不好,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辞职?没车没房就你手里攒的那些钱不够喝西北风的吧。何况你年纪这么大了,又没有工作,想再找个对象,太难喽。”
“说实话,现在什么研究生,博士遍地都是,要是在七八年前,你换个工作没准还能涨工资,现在晚了。你找不到喽。”
领导表情狡黠,很难想象,这张脸,她竟看了十年之久。
“你贬值了,比人民币贬得更快,更厉害。”
他嗤笑着,摇了摇头,一副看透一切的帝王范儿。
他想,他现在不需要她了,她走了还能给别人挪地方呢,也就是这些年用得顺手了,一直没换。
他心里还惦记着她刚入职婉拒他的事情,当小三就能挣她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钱,非得当牛马。
他正在思索更多关于这个农村出身,没车没房,没人要的悲哀事实,对这个老女人,他再次生出了表达欲。
他打量着她,其实她到现在,姿色气质还是不错的。
“总比天天给你擦屁股强吧,自己的活给别人干,功劳你赖着,决策错了,加班加点的都是我们,你连句辛苦谢谢都没有。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那些B事是谁搞出来的么?你这种傻逼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个位置的?是靠卖屁股吗?”
“还说什么闲的时候朝九晚五,已经很幸福了,简直太可笑了,通勤凭什么不算上班时间?开会要周六去开,还得他妈地在你家附近开,你可真是个混账啊,团建项目都是你想吃想玩的,我们用自己的时间陪吃陪玩陪喝,你还他妈这个不够意思,那个不够意思,你看你全身的恶臭,穿着几万块钱的西装也掩饰不了你是个丑逼。”
“而且我们一年不加班的时间,连两个月都不到。”
“这个世界本来就在扯淡,一天八个小时工作时间,到底是他妈谁规定的,不加班算好的!加了班没通宵算好的!这是人该说的话吗?集团每年都有人猝死,你他妈的上行下效狗改不了吃屎!”
......
“该改革了!”
“时代该变了!”
“你也该卷铺盖滚蛋了!你当狗都当不好,还当领导呢。”
那个十年领导呆住了,他没想到当了十年机器人,一句废话不说的林清竟然会这么跟他说话。
最后她哂笑一声,语气比刚才小一点,却更有力量。
“你会遭报应的,等哪天我不想活了,我带你一起走啊!”
办公室门没关,外面安静极了,他们都在认真地聆听着,有的还拿出手机录像。
甚至有人给她鼓了掌。
林清走的时候是在众人敬佩的目光中消失,她听见了此起彼伏的称赞声音。
但林清得意不起来,恶性肿瘤是有一定的遗传概率的,很遗憾,她中奖了。
妈妈抗癌三年,终于还是去世了。
她想买保险的时候体检出乳腺癌,得割,就算被“治愈了”身体很多功能都会被破坏,她好好的时候都会很焦虑,何况手术之后。
况且,她没有亲人,一个人在医院身上插得都是管,想想就觉得可怕。
她现在还能动,四肢健全,肿瘤还没开始用疼痛折磨她。
她的人生忽然变短了,她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该追求什么了,她又觉得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在家躺了两天,她终于制定出来一个旅居中国的计划,先从国内开始吧,能到哪,就到哪,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玩够了再回来遭罪,或者......或者万一有奇迹出现,她好了呢。
她刚收拾好行李,一声巨响,出租房里舍友的电瓶车爆炸,她没得很快。
谁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妈的,狗老天。”
她心中的恨意从来没有高过此时。
不知道是过了一天还是一秒钟。
猛地一下,她站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她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哪里还有双腿,是一件淡粉色的裙子。
再一抬头,耳朵上有东西摇晃,头有点重,眼前一张好华丽的脸!
她这是没死掉?那她这是?那位年轻女子表情严肃,微皱着眉头,又似乎还有点惶恐,好复杂的表情。
林清环顾四周,四五个古装丫鬟婆子,各个恭肃端庄。
有一个妖媚性感女人在东侧坐着,穿着比先头那个还华丽,独她笑得慵懒。
正前方那女人旁边的一个婆子,早已怒不可遏,啪叽一下打在她脸上。
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继而火辣辣的疼。
不是做梦,那这是?
林清仔细想想,刚才的爆炸是不是在做梦?
还是她…穿…越了?穿书了?电视剧?
不会吧,还是她接了什么客串?她实际上没死,去干了点别的?
那婆子训道:“贱婢!刚进门就敢造次!”
贱婢?进门?
贱婢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这是什么?妾室刚进门,第二天早上给主母敬茶?
而面前这位端坐的年轻漂亮妹子是主母?
茶水泼洒一地,她想起来一点,刚才是主母正要过来接杯子,本来恭敬的“贱婢”却突然站了起来。
再往上想就是她在火海里很快丧生,好在她不是被烧死的,更像气体中毒。
小说里写的,穿越不应该会有原主的记忆吗?记忆正在缓冲?
不过......先把茶敬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