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改造班日志
>开学公告栏前炸开了锅:“高二七班=废物回收站?”
>撕掉名单的林晚冷笑:“谁稀罕跟你们组队?”
>学神班长苏淮推了推眼镜:“班级日志,每人必写。”
>篮球赛上,死对头陈灼把球砸向林晚:“接不住就滚!”
>艺术节后台,林晚的演出服被剪碎,沉默的富二代许一凡递来高定礼服。
>校外实践遇险,怪才韩小沐用化学公式点燃求救信号。
>分班危机降临,那本被涂鸦的班级日志成了救命稻草。
>毕业典礼上,苏淮摘掉常年戴着的帽子:“我的化疗结束了。”
>曾经互撕的我们,在日志最后一页写下同一句话:“七班永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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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栏前炸了锅。
空气里塞满了汗味、新课本的油墨味,还有青春期特有的、躁动不安的荷尔蒙气息。刚开学,高二楼底下这块小小的信息集散地,永远是风暴眼。今天尤甚。
“操!搞什么飞机!”一个高个子男生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梧桐树干上,树叶簌簌抖落,引得周围一片侧目。他剃着板寸,校服袖子高高撸起,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古铜色的皮肤在九月的阳光下绷紧,像一头被激怒的年轻狮子。他是陈灼,校篮球队主力,以脾气火爆和惊人的弹跳力闻名。此刻,他盯着公告栏上那张崭新的分班名单,眼神几乎要把纸烧穿。
“高二……七班?”旁边一个戴着厚厚眼镜、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女生,韩小沐,声音像蚊子哼哼,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她盯着名单上自己的名字,又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名字,小脸皱成一团,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听起来像是“干扰因子过多”、“观测环境恶劣”之类的词。
人群外围,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无声滑过,停在几步开外。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过分精致的侧脸。许一凡,他指尖夹着一支银色的手机,屏幕幽幽亮着,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淡淡瞥了一眼喧嚣的人群和那张名单,嘴角似乎往下撇了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厌倦,随即车窗又升了上去,隔绝了外面的嘈杂。车内隐隐传来游戏的音效声。
议论声像滚烫的油锅里溅入冷水,噼啪作响,越烧越旺。
“七班?谁啊?怎么没听说过这个班?”
“这还不明白?看名单啊!全是‘名人’!”有人语带讥讽。
“哈!那个年级垫底的林晚?还有那个整天打架的陈灼?”
“还有那个怪胎韩小沐,听说整天在实验室鼓捣些吓人的东西……”
“哦哦,对了,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许大少爷也在呢!”
“啧,这不就是把所有刺儿头、废物点心都划拉到一块儿了嘛!废物回收站呗!”
“回收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空气里。
就在这时,人群中心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呼。一只骨节分明、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猛地从人堆里伸出来,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唰啦”一声,将公告栏上那张崭新的分班名单撕了下来!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
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齐刷刷地看向撕名单的人。
是林晚。
她个子高挑,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宽大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衬得皮肤有种不健康的苍白。一头挑染了几缕紫色的短发桀骜不驯地支棱着,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此刻,她手里攥着那张被揉成一团的名单纸,指尖用力得发白,微微颤抖。她抬起下巴,薄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那双总是带着点不耐烦和疏离的眼睛里,此刻烧着两簇冰冷的火焰,毫不畏惧地扫视着刚才议论得最凶的几张脸。
“废物回收站?”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砂砾般的粗糙感,清晰地穿透了暂时的寂静。她嘴角勾起一个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尖锐的嘲讽和浓得化不开的排斥,“呵,谁他妈稀罕跟你们组队?”
她把那个“组队”说得极重,像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说完,她攥紧那团废纸,肩膀用力撞开挡在身前的人,头也不回地挤出人群。黑色T恤的背影瘦削、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带着随时会崩断的孤绝。人群被她撞开一条缝隙,又在她身后迅速合拢,留下嗡嗡的议论和复杂的目光。
风暴中心短暂地转移,又迅速回归公告栏。就在这嘈杂的漩涡边缘,一个身影安静得几乎让人忽略。
苏淮。
他穿着熨帖得一尘不染的白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身姿挺拔如青竹。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银边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沉静的深褐色,像不起波澜的古井水。他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硬壳笔记本,深蓝色封皮,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他仿佛完全置身于周围的喧嚣之外,目光专注地落在公告栏上……旁边一张空白处。他握着笔,手腕稳定,笔尖在纸上滑动,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记录着什么。
林晚那句冰冷的“谁他妈稀罕跟你们组队”清晰地传来,他握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墨点。随即,他像是调整了一下呼吸,笔尖继续沉稳地移动,将那个墨点纳入了他正在书写的规则之中。
他的侧脸轮廓清晰而平静,像一块投入沸水也不会融化的冰。
***
高二七班,地理位置上就带着点“流放”的意味,孤零零地杵在教学楼最西头,窗外是茂密的、几乎遮住阳光的香樟树林,终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草木气息。教室门虚掩着,里面一片狼藉,桌椅歪七扭八,地上散落着废纸团和几片撕碎的课本残页,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一种无形的、紧绷的敌意。开学第一天,火药味已经浓得呛人。
林晚是踩着上课铃的最后一声冲进来的,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她看也没看,径直走向最后一排靠窗那个空位,那是她的“领地”。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她重重地把书包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引得前排几个学生皱眉回头,她只当没看见,掏出耳机就要往耳朵里塞,动作带着明显的“生人勿近”的屏障。
“啪嗒。”
一个硬壳笔记本,深蓝色,崭新,稳稳地落在了林晚堆满杂物的课桌一角。位置精准,不偏不倚,正好压住她刚掏出来的一本涂鸦本。
林晚塞耳机的动作僵住。她抬眼,带着被打扰的、毫不掩饰的烦躁。
苏淮站在她桌边,身姿依旧挺拔,白衬衫在昏暗的教室里显得格外醒目。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语气平稳,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班级日志。从今天起,每人每天轮流记录班级情况,不少于三百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教室里其他零星的说话声。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聚焦过来。有惊讶,有看好戏的戏谑,也有像陈灼那样毫不掩饰的嗤笑。
林晚的眉毛拧了起来,眼底的烦躁瞬间升级为冰冷的怒火。她盯着那个笔记本,又抬眼盯住苏淮,像一头被强行套上枷锁的小兽:“凭什么?”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苏淮似乎早料到她的反应,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目光扫过全班,声音依旧平稳,却清晰地传递到每个人耳中:“就凭我们是高二七班。是班级一员,就按规则来。”他的视线在林晚脸上停留了一秒,补充道,“包括你,林晚同学。今天从你开始。”
“规则?”林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再次发出刺耳的尖叫。她一把抓起桌上那个崭新的深蓝色笔记本,动作带着发泄的力道,纸张边缘在桌面刮过。她把它狠狠摔在旁边的课桌上——那是陈灼的位置。笔记本撞翻了他桌上一个没盖紧的水杯,半杯水泼洒出来,浸湿了摊开的篮球杂志封面。
“去他妈的规则!”林晚的声音尖利,带着破音,在骤然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爱写谁写!老娘不伺候!”
陈灼正低头擦拭他的宝贝球鞋,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霍然抬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杂志和那个碍眼的蓝色本子,他额角的青筋瞬间暴起,眼神凶狠地射向林晚:“林晚!你找死?!”
“怎么?想打架?”林晚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下巴抬得更高,眼神像淬了毒的冰棱,“随时奉陪!”
空气瞬间凝固,剑拔弩张。陈灼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掀桌而起。韩小沐吓得把头埋得更低,肩膀缩了起来。许一凡坐在靠墙的位置,支着头,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懒懒抬起,扫过冲突的两人,又漠然地垂下,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仿佛眼前只是一场乏味的默剧。
就在陈灼的怒火即将爆发的临界点,一个冷静到近乎没有温度的声音插了进来。
“不写,可以。”苏淮开口了,他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讲台旁的位置,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即将爆燃的火星。他没有看陈灼,目光落在林晚身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会如实记录在日志里,并附上名单,提交给年级组。开学第一天,破坏公物,扰乱秩序,辱骂同学,拒绝执行集体任务。”他顿了顿,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渗进来的、被香樟树过滤得有些阴郁的光,“后果,你自己承担。”
他说话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没有刻意加重语气。但那份平静下蕴含的某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冷漠的“程序正义”感,比陈灼的拳头更具压迫性。
林晚胸口剧烈起伏,瞪着苏淮,嘴唇抿得发白,那双总是燃烧着叛逆火焰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被逼到墙角的、混合着愤怒与屈辱的狼狈。她可以无视陈灼的拳头,可以无视任何人的嘲讽,但苏淮这种公事公办、用规则和记录来施压的方式,像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网,让她无处着力,又挣脱不开。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陈灼也僵在原地,拳头还举着,但显然苏淮的话也让他有所顾忌。他狠狠剜了林晚一眼,又瞪向苏淮,最终憋着一股邪火,重重地坐回座位,拿起那本湿漉漉的杂志用力摔打,试图甩掉水渍。
教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窗外香樟树叶在风里摩擦的沙沙声,以及许一凡手机里传来的、被刻意调得很低的单调游戏音效。
苏淮仿佛没感受到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他平静地走到陈灼的桌边,弯腰,从湿掉的杂志下抽出那个被林晚摔过来的深蓝色笔记本。封面已经沾了水渍,留下深色的印记。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仔细擦去表面的水珠,然后走回讲台旁自己的座位,将本子端正地放在桌角。他翻开第一页,拿起笔,手腕稳定,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写下了日期,然后,是标题:《高二(七)班班级日志-第一日》。
他的字迹端正、清晰,带着一种刻板的力度。记录开始了。无声,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压在每个高二七班学生的心头,尤其是那个靠窗位置、身体绷得像块石头的林晚身上。
***
午后的阳光白得晃眼,毫无遮拦地泼洒在露天篮球场上,蒸腾起一股塑胶地面特有的、混合着汗水的燥热气味。校际篮球友谊赛正打到白热化。高二七班临时拼凑的队伍,对上的是以纪律和配合著称的二班,比分牌上的数字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无情地嘲笑着七班的散沙状态:28:45。
七班的“队员”们,更像一群被强行凑在一起的乌合之众。陈灼作为唯一的篮球好手,像一头独狼在场上横冲直撞,却一次次陷入对方的包夹,传球路线被彻底切断。他额头上青筋暴跳,汗水浸透了红色的七号球衣,每一次强行突破失败,都伴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吼。其他几个被临时拉来凑数的男生,要么脚步虚浮,要么眼神茫然,在场上形同梦游。失误,丢球,被对方轻易断球快攻得分……场边二班学生的哄笑声和加油声像针一样扎过来。
“七班!加油啊!别光站着看啊!”场边稀稀拉拉有几个七班自己的人在喊,声音很快被淹没。
林晚靠在铁丝网围栏上,离人群很远。她依旧穿着那件宽大的黑色T恤,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漠地看着场上混乱的局势。她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将自己与场上的狼狈、场边的喧嚣彻底隔绝开来。一个被二班队员断下的球,骨碌碌地滚到了她脚边,她只是低头瞥了一眼,脚尖随意地把它拨开,仿佛那只是个碍眼的石子。
“哔——!”裁判的哨声尖锐地响起,再次判七班犯规。陈灼因为一次粗暴的防守动作,被吹了个技术犯规。对方获得两罚一掷的机会。
“操!”陈灼狠狠地把球砸向地面,篮球弹起老高。他像一头困兽般在场中央烦躁地踱步,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扫向场边,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最终死死钉在铁丝网边那个格格不入的黑色身影上。
一股邪火混合着无处发泄的挫败感,猛地冲上陈灼的头顶。
他大步流星地冲到场边,一把抄起滚落在地上的篮球,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球朝着林晚的方向砸了过去!篮球带着呼啸的风声,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目标明确,力道凶狠。
“林晚!”陈灼的吼声炸开,带着孤注一掷的狂躁和一种近乎羞辱的逼迫,“接不住就他妈给我滚!别在这儿碍眼!”
空气仿佛被这一球撕裂。场边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惊愕地看着那颗飞向林晚的球。
林晚一直淡漠的眼神瞬间变了。那层冰壳被这突如其来、充满恶意的攻击彻底击碎,露出底下汹涌的怒火和一种被彻底点燃的、受伤野兽般的凶悍。她瞳孔骤缩,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没有躲闪,而是迎着那呼啸而来的球,猛地踏前一步!
就在篮球即将砸中她面门的刹那,她右臂闪电般挥出!
不是接球,而是格挡,是反击!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搏击的狠劲。
“砰!”
一声闷响。篮球被她的小臂外侧狠狠击中,改变了方向,斜斜地飞了出去,砸在旁边的铁丝网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铁丝网剧烈地颤抖起来。
整个球场,死一般的寂静。连二班的欢呼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林晚收回手臂,小臂外侧瞬间红了一片,隐隐作痛。她缓缓放下手,抬起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场中央脸色微变的陈灼。她的胸口因为刚才那一下猛烈的格挡和此刻翻腾的怒火而急促起伏,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薄红。
“陈灼,”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渣子摩擦着地面,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你他妈就这点本事?只会冲自己人撒野的废物?”
“废物”两个字,被她原封不动地砸了回去。
陈灼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两人之间。
是苏淮。他不知何时已经从记录席走了过来,额发被汗水微微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他手里还拿着那个深蓝色的班级日志和一支笔。他挡在林晚身前,直面陈灼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声音依旧是那种平稳的调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比赛暂停。陈灼,技术犯规一次,累积两次,下场。”他指了指场边,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然后,他转向林晚,目光在她微微发红的小臂上停顿了一瞬,镜片后的眼神深不见底,“林晚,”他叫了她的名字,声音不高,“你替补。”
“我?”林晚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眉梢高高挑起,眼底的怒火还未平息,又添上浓重的讥诮,“凭什么?”
苏淮没有立刻回答。他翻开了手中那本深蓝色的日志,快速翻到某一页,指尖点在上面,然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林晚满是抗拒和挑衅的视线:
“班级日志第三条:集体活动,无特殊原因,必须参与。这是规则。”他顿了顿,看着林晚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补充道,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包括你。或者,你想我现在就记录下你的拒绝,以及刚才的……肢体冲突?”
他晃了晃手中的日志本。深蓝色的封皮在刺目的阳光下,像一块沉甸甸的审判石。
林晚死死盯着那个本子,又盯住苏淮镜片后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那股无形的、被规则束缚的窒息感再次攫住了她,比陈灼砸过来的球更让她憋闷。她感觉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刚才格挡时手臂的疼痛。场边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惊愕,更多的是等着看笑话的幸灾乐祸。
陈灼被强行按在替补席上,眼神依旧凶狠地瞪着这边,像一头被锁住的猛兽。
时间仿佛凝固了。汗水顺着林晚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她猛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翻腾的怒意和屈辱被一种更深的、近乎自暴自弃的冰冷所取代。她没再看苏淮,也没看任何人,只是极其突兀地抬手,用力扯掉了自己左耳上那只黑色的耳钉。
小小的金属耳钉被她攥在手心,硌得生疼。然后,她一言不发,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不是苏淮,是另一个看呆了的替补队员——带着一股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大步踏上了球场。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甚至有些僵硬,黑色T恤在奔跑中灌满了风,鼓荡着。她直接跑向对方那个控球的后卫,眼神凶狠,像一头终于被放出笼子、扑向猎物的幼狼。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个刚上场、看起来完全不会打球的女生的逼抢如此直接和蛮横,一愣神间,球竟被她不要命似的伸手捅掉了!
混乱瞬间爆发。球滚向界外,林晚和对方球员同时扑了过去。她抢先一步,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地面滑了出去,在球即将出界的瞬间,用指尖狠狠地将球拨向了场内队友的方向!
“接住!”她嘶吼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豁出去的狠劲。
那个一直梦游的队友下意识地接住了球,愣住了。
“传球啊!傻站着等死吗?!”林晚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膝盖擦破了一块皮,渗出血丝。她不管不顾,指着篮下空档的陈灼位置,冲着接球的队友怒吼。
队友如梦初醒,慌忙把球扔了过去。
陈灼接到球,也是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被压抑许久的凶光。他利用这短暂的空隙,猛地起跳,一个势大力沉的灌篮!
“哐当!”篮筐发出痛苦的呻吟。
球进了!沉闷的球场瞬间被点燃。七班零星的几个支持者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欢呼。
陈灼落地,胸膛剧烈起伏,他下意识地看向林晚的方向。林晚正撑着膝盖喘气,额发被汗水黏在脸上,膝盖上的伤口在阳光下很刺眼。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地碰撞了一下。
没有言语。林晚的眼神依旧冰冷,带着未散的戾气,但陈灼眼中那种纯粹的敌意,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掺杂进一丝极其复杂的愕然。
苏淮站在场边记录席旁,手中的笔在日志本上快速移动着。他记录下了换人,记录下了那个关键的抢断和助攻。笔尖顿了一下,他在“林晚”的名字后面,补上了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符号。像是一个微小的顿号,又像是一个尚未完成的注脚。
阳光依旧毒辣,汗水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场上的混乱依旧,比分依旧落后,但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充斥着汗水、怒吼和意外的球场上,在规则与反叛的激烈碰撞中,悄然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偏转。那本深蓝色的日志,静静地躺在记录台上,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
艺术节的海报贴满了校园的每个角落,喧嚣的色彩和夸张的字体宣告着即将到来的狂欢。高二七班教室里的气氛却有些微妙。他们报了个节目——乐队表演,主唱是林晚。
排练磕磕绊绊。林晚的嗓音条件确实独特,带着沙哑的颗粒感,唱某些歌很有味道,但她极度抗拒排练,更别说配合其他人的意见。陈灼被硬拉来打鼓,敲得毫无章法,一脸不耐烦。韩小沐负责键盘,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弹出完全不合调的音符。许一凡……他倒是提供了排练场地——他家闲置的一间带隔音设备的地下室,但他本人通常只出现在角落的沙发上,戴着昂贵的降噪耳机,对这边的混乱充耳不闻。
苏淮依旧负责记录。每次排练,他都准时出现,安静地坐在角落,膝盖上摊开着那本深蓝色的日志本,偶尔抬头看一眼混乱的场面,低头记录几笔。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条无形的准绳,提醒着他们“规则”还在。
正式演出的下午,后台乱成一锅粥。劣质化妆品的气味、汗味、道具箱散发的木头和油漆味混杂在一起。林晚缩在角落一个用幕布隔出的简陋“更衣区”里,准备换演出服——一件她自己改造过的黑色铆钉皮夹克和破洞牛仔裤,带着她一贯的风格。
她刚脱下自己的T恤,手指触碰到那件皮夹克冰凉的铆钉,目光随意地扫过衣服,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
夹克的背部,被人用锋利的剪刀或刀子,从肩线到后腰,划开了一道巨大的、狰狞的裂口!边缘的皮革翻卷着,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大嘴。
林晚的身体猛地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死死地盯着那道裂口,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指尖冰凉。后台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血液在耳膜里鼓噪的嗡鸣。愤怒、屈辱,还有一种被当众扒光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是谁?
她猛地攥紧那件破烂的夹克,指节发白,胸口剧烈起伏。四周是忙乱的脚步声和兴奋的交谈声,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风暴。她像一头受伤的困兽,被无形的荆棘紧紧缠绕,连嘶吼都发不出来。演出……怎么办?穿着这件破烂上台?成为所有人的笑柄?还是……直接放弃?
就在那冰冷的绝望感即将吞噬她的瞬间,一个东西被无声地递到了她眼前。
不是衣服,而是一个方方正正的、质感极佳的硬纸盒。深灰色,没有任何LOGO,低调得近乎神秘。
林晚猛地抬头。
许一凡不知何时站在了幕布边缘。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淡的,仿佛只是随手递过来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他穿着剪裁完美的休闲西装,与后台的混乱格格不入。他甚至没看林晚的脸,目光落在别处,声音平淡无波:“试试。不合身丢了就是。”说完,他像是完成了某种任务,转身就走,没有一丝停留,很快消失在忙碌穿梭的人影里。
林晚抱着那个沉重的纸盒,愣在原地,仿佛抱着一个烫手的、不真实的幻象。后台的嘈杂声浪重新涌入耳朵。她迟疑了几秒,手指有些僵硬地掀开了盒盖。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件礼服。
不是后台常见的廉价演出服。是纯黑色的,丝绒质地,触手温润细腻,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低调奢华的光泽。设计极简,线条流畅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腰线处做了巧妙的收褶,勾勒出力量感。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解决方案,一份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带着距离感的馈赠。
林晚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丝绒,那道巨大的裂口带来的屈辱和恐慌,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的华丽暂时冻结了。她抿紧了嘴唇。
演出时间逼近。催促声传来。林晚深吸一口气,没有犹豫,迅速换上了那件礼服。丝绒的触感包裹住身体,意外的合身,像第二层皮肤。冰冷、顺滑,带着一种沉重的、不属于她的束缚感,却也奇异地提供了一种坚硬的支撑。她看着镜子里那个一身漆黑、眼神依旧带着未散戾气的女孩,陌生又熟悉。
她走出更衣区,走向候场的黑暗通道。候场区光线昏暗,七班其他几个成员已经等在那里。陈灼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看到林晚身上的衣服,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韩小沐推了推眼镜,小声“哇”了一下。苏淮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手里依旧拿着那个深蓝色的日志本。当林晚走过时,他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那件明显价值不菲的礼服上停留了一瞬。镜片后的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快得难以捕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在摊开的日志本上,笔尖移动,写下了一行字。
舞台上,追光灯骤然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音乐前奏响起,带着电子合成器的冰冷质感。林晚站在舞台中央,握紧了话筒。丝绒礼服包裹着她,冰凉而沉重,像一层铠甲,也像一个华丽的囚笼。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和无数双眼睛。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冰冷火焰。
她开口唱了。沙哑的嗓音被话筒放大,带着原始的穿透力,撕裂了华丽的伴奏。她唱得不管不顾,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对抗。对抗那道裂口,对抗后台的屈辱,对抗这身不属于她的华丽束缚,也对抗台下那些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
陈灼的鼓点意外地跟上了节奏,虽然依旧粗糙,却带着一种被点燃的蛮力。韩小沐的键盘偶尔能弹出几个准确的音符。整个表演称不上完美,甚至有些混乱,但有一种奇异的、带着破坏性的生命力在舞台上燃烧。
苏淮站在侧幕的阴影里,看着台上那个在冰冷华丽的礼服包裹下、依旧像一团黑色火焰般燃烧的身影。他手中的笔悬在日志本上方,久久没有落下。后台那道狰狞的裂口,那件递过来的礼服,台上这孤绝的演唱……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碰撞。最终,笔尖落下,在记录演出情况的文字旁边,他画下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演出结束。掌声稀稀拉拉,更多的是议论和好奇的目光。林晚第一个冲下台,径直走向后台。她需要立刻脱掉这身不属于她的东西,像蜕掉一层不属于自己的皮。丝绒的束缚感让她几乎窒息。
后台依旧混乱。她找到自己换衣服的那个角落,幕布依旧拉着。她急切地拉开幕布,想把自己的旧衣服找回来换上。
幕布后面空空如也。
她原本装着旧T恤和牛仔裤的袋子,不见了!
林晚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再次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彻骨的冰凉。演出服的裂口,此刻消失的旧衣……这不是意外!是有人盯上了她,要让她在所有光鲜亮丽的时刻都彻底难堪!愤怒和一种更深的、被窥视的寒意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后台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可能是那个阴影里的手。
就在这时,苏淮平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在找这个?”
林晚猛地转身。
苏淮站在几步开外,手里正拿着一个揉得有些皱的牛皮纸文件袋。他另一只手里,是那本深蓝色的日志本。文件袋的封口处,贴着一张从日志本上撕下来的便利贴,上面是苏淮那标志性的、端正清晰的笔迹:
“证物:疑似蓄意破坏及盗窃。待查。编号:0721。”
他的目光越过林晚,落在她身后那个空荡荡的角落,镜片反射着后台刺眼的白光,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有人看到它被‘遗忘’在道具箱后面。”苏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后台的嘈杂。他将文件袋递给林晚,动作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检查一下,是否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