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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曾经象征着生命与希望的地方,此刻已化作人间地狱的边缘。
距离“静默区”边缘数百米处,临时拉起的警戒线外,人潮汹涌,哭喊震天。试图冲进去寻找亲人的家属被全副武装、穿着厚重防护服的士兵死死拦住。空气中弥漫着绝望、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感。
陈哲在王组长和几名精锐士兵的护送下,艰难地挤到最前沿。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一道无形的、扭曲的边界线横亘在前方。边界线以内,光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暗和扭曲,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满油污的毛玻璃。色彩被剥离,只剩下深浅不一的灰色。声音彻底消失了,连风声都仿佛被吞噬。几栋靠近边界的高楼,其面向“静默区”的部分,像是被橡皮擦粗暴地抹过,建筑细节变得模糊不清,窗户像盲人的眼窝,空洞地反射着外面世界的扭曲倒影。更远处,医院的主体建筑已经完全淹没在那片不断扩张的、令人心悸的灰暗之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正在被“溶解”的轮廓。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腐朽和金属锈蚀混合气息的“风”,从边界内缓缓吹出,拂过皮肤,带来一种生理性的强烈不适和源自灵魂深处的厌恶感。这是“静默区”的气息,是信息被吞噬殆尽后残留的、宇宙级的“尸臭”。
“博士,不能进去!”负责封锁的现场指挥官拦住陈哲,厚重的防护面罩下声音沉闷,“里面的环境……我们一无所知!物理法则可能都被扭曲!进去就是送死!”
“我女儿在里面!我妻子在里面!”陈哲嘶吼着,试图推开阻拦的士兵。
“陈博士!冷静!”王组长死死按住他,“硬闯没用!我们需要信息!我们需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有没有……有没有办法从外部观测?”
就在这时,一架军用无人机在操作员的遥控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道无形的边界线。它装备了高分辨率摄像头和多种频谱传感器,是人类试图窥探地狱之眼的最后尝试。
无人机缓缓穿越边界。
屏幕上的画面瞬间剧烈扭曲、闪烁,充斥着刺眼的雪花噪点。几秒后,信号勉强稳定下来,传输回的画面让所有看到的人如坠冰窟。
不再是灰暗模糊的毛玻璃感。无人机镜头下,医院内部的空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非欧几里得的几何扭曲。走廊被拉长、折叠、断裂,楼梯盘旋着消失在不可能的角度。墙壁上覆盖着一层不断蠕动、增殖的、类似黑色霉菌或金属锈迹的粘稠物质,散发着不祥的暗沉光泽。地面上散落着各种物品——轮椅、病历夹、散落的药品,但它们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软化”和“溶解”状态,边缘模糊不清,像是正在被无形的力量侵蚀、同化。
没有尸体。或者说,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尸体。
镜头捕捉到了一些……“人形”。
他们如同被遗弃的破旧蜡像,姿态僵硬地凝固在扭曲的走廊里、倒塌的诊室门口。有的保持着奔跑的姿势,有的蜷缩在角落,有的徒劳地伸出手臂。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灰败的蜡质光泽,五官模糊不清,仿佛被高温融化后又重新凝固。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眼睛——空洞的眼窝深处,没有眼球,只有两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冰冷的金色光点!那光点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麻木的等待,仿佛意识被囚禁在蜡像内,正经历着永无止境的剥离之痛。
“共鸣体……”赵教授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深深的战栗,“他们在被……‘消化’……信息结构被缓慢抽离……那金光是残存意识的最后痕迹……”
“不……薇……小雨……”陈哲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他无法想象林薇和小雨也变成这样的……蜡像!
突然,无人机镜头猛地转向医院深处,重症监护室的方向!
画面剧烈抖动!透过扭曲的、被黑色粘稠物覆盖的窗户,镜头捕捉到了重症监护室内部的景象!
林薇!她背对着镜头,张开双臂,死死地将小雨护在身后!她身上散发着微弱但坚韧的乳白色光晕,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抵抗着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浓稠如墨的黑暗!那黑暗并非实体,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恶意和“食欲”,如同活物般翻滚、蠕动,不断冲击、腐蚀着林薇身上那层脆弱的光晕。每一次冲击,光晕就剧烈波动、黯淡一分!
而在林薇身后的小床上,小雨静静地躺着。她的身体周围,空间扭曲得更加厉害!无数细微的、冰冷的金色光丝从虚空中探出,如同活蛇般缠绕着她,试图钻入她的身体!小雨紧闭着双眼,小脸苍白如纸,但她的眉心,一点纯粹、明亮、如同启明星般的金色光芒,正在剧烈地闪烁、明灭!那光芒与试图侵蚀她的冰冷金丝截然不同,它带着一种微弱的、属于生命本身的温暖和……不屈的抵抗!
更让陈哲心脏骤停的是,在小雨的病床上方,空间的扭曲达到了顶点!一个由无数旋转的、半透明的十二边形构成的、直径约一米的、缩小版的“眼睛”虚影,正在缓缓成型!它冰冷地“注视”着小雨,核心的黑暗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强大的吸力!那些缠绕小雨的冰冷金丝,源头正是这个虚影之眼!它在强行建立更稳固的“通道”!它在试图彻底占据这个被标记的“最优载体”!
“小雨!”陈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不顾一切地就要冲向那道死亡的边界!
“博士!危险!”士兵们死死抱住他。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陈哲那饱含绝望和父爱的嘶喊穿透了某种屏障,或许是林薇的守护之光激发了小雨最后的潜能,病床上,小雨的双眼猛地睁开!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只有一片纯粹、冰冷、如同熔化的、蕴含着无尽古老与饥饿意志的——黄金之海!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彻骨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以小雨为中心,轰然爆发!这股意志瞬间压过了林薇那微弱的守护之光!林薇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保护光晕瞬间破碎,整个人被狠狠撞飞出去,砸在扭曲变形的墙壁上,生死不知!
那爆发出的冰冷意志并非针对外界,而是精准地、带着毁灭性的力量,轰击在试图控制无人机的信号接收器上!
嗤啦——!
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瞬间被满屏的、刺眼的金色几何雪花占据!紧接着,一声刺耳的电子尖啸从接收器喇叭里炸响!操控无人机的士兵惨叫一声,抱着瞬间滚烫冒烟的控制器摔倒在地,耳鼻流血!
屏幕彻底陷入黑暗。最后传输回来的,只有小雨那双睁开的、非人的、冰冷的黄金之眼,以及一个直接烙印在所有目睹者脑海中的、冰冷的、多声部叠加的宣告:
【载体…锁定…通道…稳固…降临…开始…】
“不——!!!”陈哲的嘶吼声,淹没在封锁线外人群绝望的哭喊和“静默区”那无声的、不断扩张的恐怖阴影之中。
他失去了与妻女最后的联系。而他的女儿,陈小雨,那个曾经笑容灿烂如星辰的孩子,此刻已成为宇宙中最恐怖存在降临人间的——王座与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