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嘈杂像一锅煮沸的糖浆,黏腻地糊在耳膜上。沈素楠疲惫的躺在躺椅上,揉着微陷的眼眶,仿佛这样能从嘈杂中脱身一般,事与愿违的是这般反而更深陷于其中了。
沈素楠从躺椅中站起,百无聊赖地踱着步,高跟鞋在凹凸不平的道具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仿佛在给这场混乱奏响不合时宜的节拍。
导演的喊声透过层层人群炸过来:“灯光再亮些!演员走位别错!“场记板“啪“地合上,惊起她心头一阵烦躁。烈日将柏油路晒得发软,蝉鸣与场务的对讲机声交织成一片恼人的白噪音。听的恼人,只想快速逃离这地狱一般黏腻的片场。
沈素楠踩着被阳光烤得发黏的塑胶跑道,漫无目的地数着地上斑驳的树影。远处摄影机旁的导演正扯着嗓子指挥群演走位,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像提线木偶般反复穿过走廊,道具组搬道具时撞落的粉笔灰在气流中腾起,呛得她连打了两个喷嚏,鼻腔里满是旧书页和涂料混合的刺鼻气味。
索性靠在梧桐树下,看树影在剧本封面上晃动。斑驳的光点像一群不安分的蚂蚁,爬过她手中那本印着《青春未眠》的剧本。恍惚间觉得自己也成了某个被遗忘在分镜外的龙套角色——连背景板都算不上,只是嘈杂声里一粒沉默的尘埃。远处忽然传来化妆师的抱怨:“这假发又歪了!你们群演能不能别乱晃头!”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真实的黑发,莫名生出一种荒谬的优越感。
风掠过时,她瞥见操场角落的废弃篮球架。褪色的篮筐上挂着某个道具组的警示牌,红漆剥落处露出锈蚀的金属,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不知谁遗落的一瓶矿泉水倒在跑道边,积水里浮着一片银杏叶,被反复踩踏的脚印搅成模糊的绿影。她蹲下身,用手指在积水上画圈,水纹荡开时,倒映着的自己的脸忽然变得陌生——那是被片场喧嚣碾碎后的、零散的自己。
百无聊赖之下突然有些好奇废弃的教学楼是否还有着高中曾经青春飞扬的气息,怀揣着这份零散的希冀沿着曾经记忆的路线慢慢向破败的高楼走去。
沿着楼梯上去,熟悉的转角布满着灰尘,曾经的嘈杂与欢乐如泡影般消散在眼前。
她轻轻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吱呀声像是年久失修的叹息。阳光从破碎的窗户斜斜切进教室,在积灰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曾经的教室早已褪去色彩,黑板边缘龟裂的漆皮剥落成碎屑,课桌东倒西歪,像一群被遗忘的沉默者。
她的脚步停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那张记忆中的书桌。积灰的桌面蒙着一层模糊的雾,指尖触碰时,尘埃便簌簌地坍落,在光束中跳起短暂的死亡之舞。忽然,一抹深褐色的边缘从灰尘深处显露出来,像一叶孤舟浮出沉沙。
是一本日记。
封皮是褪色的深蓝,边角被岁月啃噬出锯齿状的缺口。她拾起它时,书页间抖落的尘埃在阳光下结成细小的星群,书名页上歪斜的字迹早已模糊,但末尾的日期仍清晰可辨:「2008年春」。手指抚过泛黄的纸页,沙沙声如同枯叶摩擦。她忽然感到心跳加速,仿佛触碰的不是一本旧日记,而是某个被封印的时空之门。
风突然从窗隙灌入,吹得空荡荡的窗帘猎猎作响。她坐在蒙尘的书桌前,指尖悬在日记本开裂的装订线上,犹豫着是否要翻开这页被遗弃的历史。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晃动的光影中扭曲变形,仿佛有人正隔着时光的玻璃,与她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