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烛火在死寂的浴室里摇曳,将陈默扭曲变形的影子投在布满水汽的瓷砖墙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蜡烛燃烧的速度异常缓慢,散发出的不是寻常的蜡油味,而是一种混合着陈旧檀香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焦糊毛发**的气息,勉强将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胭脂味压制在门外。
背脊死死抵着冰冷的门板,陈默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冷汗浸透了他的T恤,布料湿冷地黏在皮肤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更深沉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手脚发软。
就在蜡烛即将燃尽,火苗微弱得只剩一点蓝芯时——
“叮咚!”
手机的提示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屏幕骤然亮起,惨白的光映亮了他惊魂未定的脸。一条本地新闻的推送标题,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眼球:
**【知名女主播“小软糖”昨夜公寓内离奇暴毙!死前直播画面诡异异常!】**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颤抖着手指点开链接,自动播放的视频缓冲条如同绞索般缓缓移动。
屏幕亮起。一个妆容精致、穿着可爱睡衣的女孩,正对着环形补光灯和镜头,笑语晏晏地展示着一盒新到的腮红。“宝宝们看哦,这个桃粉色超显元气……”她用小刷子蘸取粉末,轻轻扫向脸颊。动作自然流畅,弹幕飞快滚动着彩虹屁和礼物特效。
突然——
女孩涂抹腮红的手,毫无征兆地**定格**在半空。
她脸上甜美灵动的表情瞬间凝固,如同被瞬间抽干了灵魂。紧接着,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她的嘴角被一股**无形的、极其恐怖的力量**,向两侧耳根方向,**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拉扯**开来!那绝不是人类能做出的表情,更像是一张劣质的橡胶面具被强行掰扯变形!
“呃…呃…”视频里传来她喉咙被扼住般的、短促而痛苦的嗬嗬声。她漂亮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深处是纯粹的、无法言喻的**绝望**,如同溺水者看向最后的光。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她那张精心描绘的脸,开始像高温下的**巧克力雕塑**一样,从边缘处软化、塌陷、**融化**!粉底、眼影、腮红、口红……所有的色彩都糊成一团粘稠的、令人作呕的肉色泥浆,顺着她的下颌、脖颈,粘腻地向下流淌,滴落在她白色的睡衣前襟,晕开大片污浊的痕迹。
“啊——!!”一声非人的、扭曲变调的尖叫撕裂了直播间的背景音乐。
“啪嗒!”
一声清晰的、令人头皮炸裂的闷响。整张融化得不成形状的脸皮,如同被剥落的墙皮,彻底从她的颅骨上**脱落**下来,软塌塌地砸在她面前的化妆台上!屏幕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瞬间——失去脸皮覆盖的肌肉纹理,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生鲜肉铺般的鲜红,神经和细小的血管在微微抽搐。
直播画面在下一秒变成了令人心悸的雪花噪点。
而直到画面中断前的最后一帧,满屏的弹幕仍在疯狂滚动,充斥着无知者的狂欢:
“卧槽!这特效太逼真了吧!!”
“主播为了带货拼了!演技炸裂!”
“666!脸都掉了!再来一个!”
“火箭刷起!求掉皮教程!”
陈默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他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制住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冲击。他强迫自己将目光死死钉在屏幕右下角,主播身后那面巨大的化妆镜上。
就在女孩脸皮脱落的瞬间,那面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一身样式古旧、色彩艳丽的宽大**戏服**,水袖低垂。脸上覆盖着厚厚的、惨白的油彩,两颊是同样夸张的圆形腮红,猩红的嘴唇勾勒出诡异的笑容——与昨夜出现在他家浴室镜中,以及童年记忆碎片里那个“娘”的妆容,**如出一辙**!
镜中女人的身影只是一闪而过,但在直播信号中断前的最后半秒,陈默锐利的目光捕捉到,那女人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枯瘦如柴的手,正从宽大的戏服水袖中伸出,指尖沾着粘稠的、暗红色的胭脂,在镜面上缓慢地、一笔一划地写下八个字:
**戌时画皮,寅时焚香**
新的规则!
陈默猛地抓起掉在地上的笔记本,手指因恐惧和激动而不停颤抖。他翻到新的一页,用笔尖几乎要戳破纸背的力道,将这第四条规则与之前的并列记录:
1.**夜半照镜,莫过三息**(生存时限)
2.**见红妆,闭目莫视**(视觉规避)
3.**闻异香,速点白烛**(应急手段)
4.**戌时画皮,寅时焚香**(新增:时间节点)
**戌时(19-21点)画皮……寅时(3-5点)焚香……**这指向了什么?画皮的是谁?焚的又是什么香?与那根诡异的白烛有关吗?
一股浓烈的、带着**劣质染料和草木灰烬**的焦糊味,混合着纸钱焚烧特有的呛人烟气,毫无征兆地从紧闭的窗户缝隙里钻了进来,粗暴地打断了陈默的思绪。这味道…是有人在楼下烧纸?
他如同惊弓之鸟,小心翼翼地挪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掀起一道极细的缝隙,屏住呼吸向下窥视。
昏黄的路灯光晕下,一个穿着暗红色棉袄、身形佝偻的**老太太**,正背对着他的方向,蹲在花坛边缘。她面前放着一个边缘翘起、布满烟熏火燎痕迹的**铁皮盆**(不是传统的陶盆!),盆里,暗黄色的纸钱正被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吞噬着,化作片片蜷曲翻飞的黑灰。跳跃的火光将老太太佝偻的影子拉得老长,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就在陈默凝视的瞬间,那老太太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烧纸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极其缓慢地、以一种人类颈椎难以完成的僵硬角度,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干瘪的皮肤如同揉皱的牛皮纸。而就在这张苍老的脸上,两团极其鲜艳、极其刺目的**圆形腮红**,如同两枚盖在死人脸上的印章,牢牢地嵌在颧骨的位置!那颜色红得发黑,在路灯和火光的映照下,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邪异!
陈默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缩回头,窗帘“唰”地落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铁盆…烧纸…红腮的老太太…这绝非寻常的祭奠!
“嗡——”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这一次是刺耳的蜂鸣。他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发来的彩信。
点开。
一张**泛黄、模糊的老照片**瞬间占据了屏幕。
照片背景是雕梁画栋的戏台一角,色彩已严重剥蚀。画面中央,一个穿着素色旧式斜襟布衫、身形瘦削的女人垂手而立,看不清面容。而她的左右两侧,各站着两个,身前还蹲着一个,总共**五个孩童**。
这五个孩子,脸上无一例外都画着浓墨重彩的**全脸戏曲脸谱**!有红脸的关公,白脸的曹操,蓝脸的窦尔敦,花脸的张飞……还有一个戴着灵动神气的**孙悟空**脸谱。
陈默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戴孙悟空脸谱的男孩身上。男孩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带着小翻领的**海军条纹衫**,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记忆深处尘封的闸门!
**嗡——!**
大脑一片空白,随即是剧烈的轰鸣!寒意如同冰水,从头顶瞬间浇灌到脚底,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
这件衣服!他认得!照片被翻拍得模糊不清,但他绝不会认错衣领上那道小小的、被他不小心勾破又用蓝线歪歪扭扭缝补过的口子!那是他六岁生日时,父亲送给他的礼物!照片里那个戴着孙悟空脸谱的孩子…是他自己!陈默!
照片的背面,被翻拍过来,上面没有时间地点,只有一行用暗褐色、早已干涸的**液体**写下的潦草字迹,那颜色…像极了凝固的**血**:
**【子时之后,莫应人声】**
第五条规则!
陈默猛地抬头看向墙上的电子钟。
猩红的数字,冰冷地显示着:
**23:58**
死寂,如同巨大的、冰冷的裹尸布,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窗外的风声、远处的车鸣,甚至他自己的心跳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真空。
就在秒针即将沉重地跳过最后一格,指向“00:00”的刹那——
一个无比熟悉、无比温柔、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糯软腔调的女声,清晰无比地、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疲惫和慈爱,穿透了厚重的房门,幽幽地传了进来:
“阿默……”
是**母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