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化妆台叹气,指尖划过粉底液瓶身——上周刚开的新瓶,如今竟已用掉三分之二。瓶口残留的粉霜泛着珍珠光泽,比刚买时细腻了许多,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重新调制过。眉笔在掌心转了两圈,笔尖自动削出完美的斜面,像被专业化妆师精心打磨过。
“这到底是什么魔法?”我轻声自语,手指抚过美容液空瓶。自那晚试用后,我的皮肤像吸饱了水的海绵,任何底妆都能服帖到不可思议。昨天李薇凑过来看我的粉饼,惊呼“你是不是偷偷磨皮了”,而我清楚,这一切都源于那瓶神秘的“维纳斯之吻”。
合租屋的地板传来轻微的吱呀声,我立刻转身,只见陈雨婷蹲在垃圾桶旁,手里攥着我今早扔掉的美容液空瓶。她的睡裙带子滑落一边,露出锁骨下方新添的草莓印,指甲上的美甲剥落了一块,露出底下咬得参差不齐的甲床。
“小满,”她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这牌子...我在专柜见过,一瓶要卖八百多呢,你在哪买的?”空瓶在她手里转了两圈,喷嘴处的淡紫色丝带扫过她手腕,留下一道淡红的痕。我注意到她耳后也有颗红点,比我的小一些,像粒不小心撒出的咖啡豆。
“便利店送的试用装啊,”我走过去接过瓶子,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汗渍,“怎么,你想要?下次我帮你要一瓶?”陈雨婷干笑两声,站起身整理睡裙:“算了,小众牌子我怕过敏。就是奇怪,你运气怎么突然这么好,以前连赠品都轮不到你。”
她的话像根细针扎进心里,我想起从前在公司,每次发试用装,李薇总会把最丑的色号留给我,说“小林老气适合复古风”。而现在,不过用了一瓶美容液,一切都变了——粉底液用量减半,眉笔自动画出完美弧度,就连睫毛膏都不再结块,每根睫毛都根根分明,像被精心修剪过的蕨类植物。
职场的变化是惊人的。今天提案时,王经理第一次放下手机,全程盯着我的PPT。当我讲到“自然美才是真的美”时,他甚至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散会后,他叫住我,西装革履的身影在落地窗前投下修长的影子:“小夏,你今天耳环和PPT配色很搭。”
那对耳环是我在夜市花二十块买的,银色的小月亮,边缘有些氧化发黑。我从未想过,有人会注意到这样廉价的配饰,更没想过,那个人会是永远板着脸的王总监。此刻它们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两颗真正的月亮,坠在我的耳垂上。
“谢谢王总监,”我攥紧帆布包带,包上的“青春无畏”字样被磨得发白,“我只是觉得,文案应该更贴近生活一点。”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他的眼神:“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下次提案可以试试脱稿讲。”说完,他转身走向办公室,皮鞋踏在地毯上发出沉稳的响,像某种认可的鼓点。
回到座位,李薇突然凑过来,身上的香奈儿五号混着焦虑的汗味:“小夏,你老实说,是不是去做医美了?”她的指尖几乎要碰到我的脸,我往后退了半步,闻到她护手霜里的玫瑰味——和美容液的香味相似,却多了一丝酸腐,像隔夜的花茶。
“真没有,”我摸了摸脸,皮肤光滑如瓷,“就是用了便利店送的喷雾,可能...适合我的肤质吧。”李薇的目光落在我化妆台上的粉底液瓶,瓶身上还沾着我今早不小心蹭到的口红印。那支YSL小金条被我放在抽屉最深处,外壳的棱角硌着掌心,像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午休时,陈雨婷突然说要帮我收拾化妆台。我看着她把我的护肤品瓶瓶罐罐挪来挪去,心里涌起一丝不安。她拿起我的眉笔,在纸上画了道弧线,笔尖流畅得不可思议:“小满,你这眉笔是不是换芯了?怎么比以前好用这么多?”
“没有啊,”我接过眉笔,发现笔杆上刻着细小的纹路,像某种植物的藤蔓,“可能是用久了顺手吧。”陈雨婷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继续整理我的化妆品。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我看见她耳后的红点又大了些,中央凸起,像颗即将破土而出的种子。
下班后,我留在公司加班。办公室里只剩几盏小灯,王总监的办公室还亮着灯,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能看见他在打电话,手势激烈,像在争论什么。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电脑屏幕上,PPT里的模特照片突然变得扭曲,她们的脸被拉长,眼睛变成两个黑洞,嘴角咧开,露出尖利的牙齿。
我猛地关掉页面,心脏狂跳。伸手摸向化妆包,指尖触到美容液空瓶,瓶身上的烫金字母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突然想起今早陈雨婷的话,她说这牌子专柜卖八百多,可发箍女孩明明说是“快过期的试用装”。难道,这瓶美容液的来历远比我想象的复杂?
合租屋的走廊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玫瑰香混着铁锈味。我掏出钥匙开门,听见陈雨婷在房间里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对,是她在用...我看到空瓶了...什么?不可能,她哪来的钱...好,我再盯着点。”门把手上挂着个快递袋,上面写着“维纳斯之吻新品体验装”,寄件人是“苏小雨”。
我撕开包装,里面是支新的美容液,喷嘴处缠着和之前一样的淡紫色丝带。拿起瓶子对着灯光看,液体里隐约有细小的悬浮物,像某种生物的细胞,在淡紫色的液体里轻轻晃动。陈雨婷的房门突然打开,她穿着浴袍走出来,头发上滴着玫瑰精油的香味:“小满,你快递到了?”
“嗯,”我迅速把瓶子塞进帆布包,“可能是便利店的赠品吧。”她盯着我的帆布包,眼神里有贪婪,也有恐惧:“哦...这样啊。对了,今晚吃螺蛳粉吗?我买了新牌子,据说特别臭。”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像贴在脸上的面具,耳后的红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像颗充血的眼球。
深夜,我坐在化妆台前,打开新的美容液。喷头按下的瞬间,玫瑰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比上次更浓烈,像有人在我面前撕开了一朵带血的玫瑰。镜面上立刻起了雾,我伸手去擦,却在镜面上留下道模糊的掌印,掌印中央,隐约浮现出几个小字:“别相信她”。
我猛地转头,身后什么都没有。陈雨婷的房间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鼾声传来。再看镜子,雾气已经散去,只有我自己的倒影,和化妆台上整齐排列的化妆品。粉底液瓶身的标签不知何时卷了边,露出底下的白色底纹,上面印着细小的英文:“MADE WITH LOVE”。
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母,突然想起苏晴的朋友圈。三个月前,她去深圳前发过一张照片,背景是化妆品生产线,配文“用心做美丽事业”。照片里的工人戴着口罩和手套,手里拿着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美容液瓶,喷嘴处的淡紫色丝带在流水线上轻轻飘动。
难道,苏晴根本没去深圳?她一直在这里,在离我两站地铁的地方,生产着这种神秘的美容液,然后通过便利店、通过合租室友,送到我手里?而陈雨婷,这个每天和我分享泡面的女孩,早就知道这一切,却假装一无所知,甚至偷偷翻我的垃圾桶,想找出美容液的秘密?
我摸出手机,给苏晴发消息:“你真的在深圳吗?”消息显示“已读”,却迟迟没有回复。窗外的月亮被云层遮住一半,像张正在微笑的脸,而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张笑脸的阴影里,被人一步步引入未知的深渊。
化妆台上,眉笔突然滚动起来,在纸上画出一道扭曲的弧线,像条正在爬行的蛇。我捡起眉笔,发现笔杆上的藤蔓纹路更深了,仿佛在一夜之间生长壮大。指尖触到那些纹路,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手指上竟渗出一滴血珠,滴在眉笔上,瞬间被吸收殆尽。
陈雨婷的鼾声突然停止,房间里陷入诡异的寂静。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耳后的红点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凸起,表面光滑如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那光泽越来越亮,越来越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孕育,即将破壳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