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余烬归巢
锈蚀坟场的黑暗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陆离伤痕累累的肩头。每一次迈步，破损的义体关节都在发出呻吟，肋下的伤口如同埋着烧红的烙铁。体内冰火双流的源炁，在经历连番恶战和强行压制后，如同两头伤痕累累却依旧凶性不减的困兽，在残破灵根的囚笼里焦躁冲撞，带来阵阵眩晕与经脉撕裂般的灼痛。
他紧握着那枚指引方向的古老青铜扳指，掌心传来的微弱暖意是这片冰冷死寂中唯一的锚点。身后，“烛龙”追杀小队覆灭的爆炸火光早已被浓重的黑暗与尘埃吞没，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毒雾与焦糊味，如同不祥的尾迹。
“薪火”…老鬼…陆离仅存的生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是他力量失控时的收容所，也是他唯一知晓“昆仑墟”线索的地方。但此刻回去，带着净除者“血刃”的锁定、赤霄叛徒“烛龙”的追杀、以及体内这随时可能引爆的双生源炁，无疑是将灾祸引向那片最后的余烬之地。老鬼会如何选择？是庇护，还是…清理？
没有退路。昆仑墟是救小雨的唯一希望，也是揭开所有阴谋的唯一钥匙。
扳指的指引越发清晰，暖意汇聚向锈蚀坟场最边缘、靠近废弃地壳沉降区的一片区域。那里曾是旧纪元的工业垃圾填埋场，如今是连拾荒者都不愿踏足的剧毒泥沼，充斥着变异菌类和腐蚀性气体。
当陆离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到指定坐标时，眼前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翻滚着墨绿色气泡的粘稠泥潭。刺鼻的硫磺和重金属腐败气味几乎令人窒息。扳指的暖意在此处达到顶点，微微震颤。
入口在下面？陆离皱眉。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源炁注入扳指。
嗡…
扳指上那个古朴的“薪火”纹章骤然亮起一丝微光。同时，下方翻滚的泥潭中央，无声无息地裂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圆形孔洞！洞口边缘的泥浆被无形的力场排斥开，露出下方幽深、布满粗大锈蚀管道的垂直通道，一股相对“干净”、带着微弱灵能波动的气流从中涌出。
陆离没有犹豫，纵身跃入。
下坠了约十数米，双脚落在冰冷的金属网格平台上。身后的泥潭入口瞬间闭合，隔绝了外界的污浊。眼前是一条狭长、低矮的甬道，墙壁由厚重的、布满锈蚀和焊接痕迹的合金板构成，头顶是裸露的、闪烁着不稳定微光的应急灯管。空气干燥，弥漫着机油、臭氧和一种…淡淡的草药混合金属加热后的奇异气味。
“比我预想的还要狼狈，火种。”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前方阴影中传来。老鬼佝偻的身影缓缓走出，那只冰冷的机械义眼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光，精准地扫过陆离身上每一处破损的义体、浸血的绷带，以及体内那躁动不安的源炁波动。“看来外面的‘风’，刮得很烈。”
陆离将缴获的那枚烙印着暗金龙纹的“烛龙”通讯器，以及那枚来自克隆体013的破碎芯片，直接抛了过去。
“净除者‘血刃’亲自下场，目标是收割我这个‘完美样本’。”陆离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疲惫与冰冷的愤怒，“赤霄内部有叛徒，代号‘烛龙’，主导了克隆体清除计划，并派了清理小队来杀我。林素和组织提供的‘小雨基因图谱’是假的。真正的图谱，连同所有阴谋的源头，都在‘昆仑墟’。”
他言简意赅，信息却如同重磅炸弹。
老鬼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那枚暗金龙纹通讯器，冰冷的机械义眼蓝光流转，看不出情绪。他拿起那枚破碎的芯片，放在机械义眼前仔细扫描，片刻后，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哼。
“昆仑墟…”老鬼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却仿佛蕴含着沉重的过往。“天枢集团的心脏，也是埋葬了无数真相与尸骸的坟墓。你想进去？”
“我必须进去。”陆离的回答斩钉截铁，“为了小雨，也为了…弄明白这一切！包括二十年前，‘薪火计划’的叛逃实验体！”
最后一句，如同锋利的匕首，直刺核心！
老鬼那只枯瘦的人类手猛地攥紧了青铜扳指！佝偻的身躯似乎更加僵硬了一瞬。机械义眼的蓝光骤然变得锐利如针，死死钉在陆离脸上。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甬道，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陆离体内躁动的冰火源炁本能地应激升腾，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不断明灭的护盾，抵御着这股可怕的压迫感。他半步不退，仅存的眼睛毫不避讳地与那只冰冷的机械义眼对视。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在甬道中蔓延，只有应急灯管发出的微弱电流声滋滋作响。
良久，那股沉重的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老鬼缓缓松开攥紧扳指的手，发出一声悠长、仿佛来自时光尽头的叹息。
“跟我来。”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转过身，佝偻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凉，朝着甬道深处走去。“想进昆仑墟，你现在的样子，连外围的机械清道夫都打不过。先把你身体里的‘火’和‘冰’理顺，别把自己先烧成灰或者冻成渣。”
陆离默默跟上。他知道，关于“冥蝎”和“薪火计划”的秘密，老鬼暂时不会多说。但对方没有立刻驱逐或清理他，就还有机会。
穿过几条岔路，来到一个相对宽敞的“房间”。这里更像一个巨大的、杂乱无章的工作间兼实验室。墙上挂满了各种锈蚀的工具、奇异的生物标本（有些还在微微蠕动）、以及绘制着复杂能量回路和人体经络图的泛黄图纸。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布满复杂刻痕的金属平台，连接着许多导管和闪烁着各色光芒的仪器。
“扳手”正蹲在一个冒着火花和青烟的灵能引擎旁，头也不抬。“隼”则如同一尊雕塑，抱臂靠在对面的金属架旁，冰冷的眼神在陆离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戒备。
“给他准备‘淬火池’。”老鬼对“扳手”吩咐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最高浓度。”
“扳手”抬起头，满是油污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看了看陆离惨烈的状态，又看了看老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起身走向房间角落一个被厚重金属盖板封闭的池子。
“淬火池？”陆离皱眉。
“把你体内那两股互相撕咬的‘凶兽’暂时‘冻’住，再‘烧’掉杂质。”老鬼走到金属平台旁，拿起一个布满尖刺的、如同刑具般的头盔。“顺便，看看你灵根深处，被公司枷锁锁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将头盔丢给陆离，机械义眼蓝光闪烁。
“戴上它。想进昆仑墟，先过了‘淬火’这一关，别死在池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