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的像个小太阳,信誓旦旦说:“小姐对我的恩情我要毕生来报,就算为了小姐死我也愿意。”
一想到灿星没了,晏云顾没什么心思吃,走前带走枣泥酥饼。
步青云见她骑马要走,“你都没吃呢你要去哪?不然我回去你没回去,干娘得责备我了。”
晏云顾调转方向,“放心,我去找一个朋友。”
绛仙峰,尘净观。
此观的主人乃善渊散人单慕隐,好炼丹药石。从前悬壶济世,如今却一心求仙问道,与忠清王府也有些渊源。
晏云顾入观,道童来迎,“郡主来了,观主在丹房,这边先请,我去通禀。”
晏云顾拦住道:“不用,我来上上香,随便逛逛。”
道童施礼,“郡主自便。”
晏云顾顺着青石小路到了一处院落,院落里摆满了各种晾晒的草药。
“魏曦,魏曦,你在吗?”
晏云顾走到院中,瞥见药草上一条黑紫小蛇盘踞着,瞬间惊得脸色大变,失声大叫起来。
屋里立马跑出来一人,与晏云顾年纪相仿。一身蓝青道袍,药藤簪发。面如粉霞,眼眸似水,柔静又俏灵。
“郡主,怎么了?”
蛇被惊起,活动着身躯,脖颈处鳞片是紫色,通身黑亮,此时正吐着蛇信子,盯着晏云顾。
晏云顾面上恐色渐甚,后退着指着,颤声道:“蛇,有蛇!”
“别怕,它只是在晒太阳。我一时不察就爬出来。”
魏曦连忙上前,抓住黑紫小蛇,像拿捏一条麻绳,小蛇扭动着身体,被她拿进屋。
晏云顾被吓得不轻,许久不见蛇,冷不丁一见这可怕东西,更觉魂不附体。
二人坐在院子葡萄藤下,魏曦端着碗安神茶递给晏云顾。
“魏曦,这蛇是你养的?”
魏曦匆忙解释,“是,郡主,不过它的毒牙我都拔掉了,不会咬人的。”
晏云顾本想劝魏曦不要养蛇这么可怕的动物,但想起方才魏曦抓蛇动作熟练神态自若。
她是不怕的,她若是怕,儿时也不会帮我赶走蛇。如今她既然养了,一定是喜爱的,我又何必多事。
“那你看顾好它,你是知道的,我最是怕蛇。”
魏曦低下头,歉意道:“对不起郡主,没提前跟你说养蛇的事,吓到了你。”
魏曦以前是王府买进来的丫鬟,原是粗使,总被她干娘欺负打压。
晏云顾七岁爬到树上摘果子,要下来时,树底下盘踞着条青花大蛇,她怕的大叫。
是魏曦跑出来拿石头砸蛇,又驱赶,晏云顾才能下来。二人因此相识,后魏曦被诬陷偷东西差点被打死,也是晏云顾及时救下她。
晏云顾事后还送她上绛仙峰,让善渊散人收为徒,学习药理炼丹。
她一直记着晏云顾对她的救命之恩,心里十分感激。
二人坐在屋顶,看着山脚下郁郁葱葱的树,一碟子枣泥酥饼放在一旁。
魏曦得知灿星之死,哭得眼泪都擦不完。晏云顾出府一直带着灿星,灿星也与魏曦渐渐熟悉起来。
二人性子相似格外投缘,已然成了好姐妹。灿星常唤魏曦姐姐,魏曦也将灿星看做了亲生妹妹般。
魏曦狠狠锤了把屋檐,“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没了!”
“灿星是失脚掉进河里还是被人推下河,我们都不得而知。你常居观中不闻世事,我病好了才出来告诉你这噩耗。
你们好一场,胜似亲姐妹,也得好好送她一程,才不叫她孤单。”
晏云顾说着也哭了出来,两人祭拜了灿星,为她送行。
“若灿星被害,苍天有眼,定不会叫凶手逍遥法外!”
晏云顾回来路上,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想起灿星之死,又勾起儿时玩伴的伤心往事。
走路也没个防备,被推车的商贩差点就要撞上。
一男孩拉过晏云顾躲避及时,才没让晏云顾被磕碰上。
晏云顾回神,摆手对着面前人答谢,“多谢多谢。”
面前男孩生的漂亮,五官精致。一双含光明媚的眼,桃瓣唇角轻扬,额前几缕碎发,后边黑发散着,好看得雌雄难辨。
“恩人,你不用谢我。”声音稚嫩又好听。
晏云顾抬眸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是觅玉楼的那个男孩,顿时捂住脸着急道:“你认错人了。”
没想到他竟然认出了我,我那日是男装呀!如今他识破我是个女子,要让他缠上,那可完了!
晏云顾匆忙要逃,嘴里说着不认识江刻舟的话。
江刻舟看穿晏云顾所想,语气低落,“恩人,我那日一眼就看出你不是男子。你别担心,我不会把你说出去的。对不起,今天贸然吓到你了,我这就走。”
晏云顾又最是个心软怜弱的人,一听这话,怕伤人心,拿开手连忙道:“哎,等等,你叫什么?”
江刻舟眸光瞬亮,死灰复燃般,“我叫江刻舟,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原来江刻舟七岁就被拐子卖进觅玉楼,不肯服软听教,每每逃跑。但身契在手,他又能跑到哪里。
他每日打扫楼内所有人的屋子,又端茶端饭的伺候来客和楼里的男倌,还要被楼里的男倌们磋磨。
江刻舟不想做男倌,更害怕长大。觅玉楼后院也养着些男童,每年鸨爹都给这些男童丈量身高,身量长够,就开始迎客。
此时算作清倌,学习乐器、伺候来客等事宜,一年满后就可接客。
江刻舟如今十二,身量已够,面容又生得不俗,却不肯迎客。那日被客人摸了把脸就跑,气的一旁男倌打骂。
晏云顾不知道说什么,“你的伤,还好吗?”
江刻舟摇头浅笑,“劳恩人挂心,涂了药,已然好了。”
晏云顾道:“别老叫我恩人了,我叫晏云顾,你叫我云姑娘就行,你今日出来是?”
“好,云姑娘。我今日是采买些东西,还有我的一点私心。我……想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寻到我的家人。”
江刻舟神色悲伤,晏云顾心头一怔,小心翼翼问道:“你,是怎么到的觅玉楼?你的家人又在何地?”
江刻舟低垂着眼,“那时打仗,我与家人被迫分离,被拐子抓住卖进了觅玉楼。儿时虽记不太清,却记得娘最疼爱我,还有对我很好的哥哥们,什么好吃的都让给我。
我不知他们在哪,也忘记家在哪,但还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和他们团聚。”
“你放心,我定为你留意,你和你的家人也会再聚。”
晏云顾一听也是被拐子拐走的,又为江刻舟的身世所惋惜,怜悯之心更甚。
“谢谢你,云姑娘。”
晏云顾想起儿时,惆怅道:“我有个朋友,也是被拐子拐走再无消息。不知他是死是活,过得好不好,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江刻舟一脸认真道:“云姑娘,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再见的。”
晏云顾回之一笑,“好,那就祝我们都能见到想见的人。”
晏云顾走前把身上的钱给了江刻舟,“你过得艰难,这些你留着。”
江刻舟拒绝:“这个我不能收,我在觅玉楼有吃有喝,不用了。”
晏云顾走在街上,与一人擦肩而过,身后一道冷泉般声音。
“姑娘。”
晏云顾回首,对上银质面具下那双清冷的桃眸。
“你的发簪掉了。”
晏云顾看到对方手里的八宝攒珠金簪,摸了摸发髻,上前接过,“谢谢,正是我的。”
楚了期正要走,“我还未谢过公子,公子留步。”
晏云顾边说边解开荷包。
“你已经说了谢谢了。”
少年只留下背影。
“这人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