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尘封秘密

第二日,霍思言身披孝袍,牵马出府,身后只带一骑、一伞、一鸟。

她独自前往贺氏墓园,百姓围观,有人跪,有人避让。

“那不是四姑娘吗?”

“听说她掀了赵夫人的骨头,还掌嘴族老。”

“可我听说,是赵夫人害了贺氏,才让四姑娘被弃门外。”

“可怜啊,她娘若地下有知,怕也不想她变成这样吧……”

霍思言行至墓前,跪了三炷香。

墓前落满枯叶,风一吹就乱了。

她点燃香火,低声道:“娘,我开始还债了。”

“只是,咱们欠的不止赵氏的,还有外头那些老鬼。”

她转身,望向城外通往北边的山路。

谢知安正立于那处山口,一身青袍未动,只提一句话:“有人要见你,是关于当年那场假赐婚。”

霍思言淡笑:“他们这是怕我死?”

谢知安眯起眼。

“没错,有人怕你一死,真相就烂在土里。”

霍思言眸光一沉,低声一笑:“那我偏不死,偏要拖他们一起下地狱翻身。”

谢知安领着霍思言往城郊一处荒院行去。

那是谢家的旧宅,一场大火后废弃多年,门前杂草高过膝盖,唯有中庭一棵老槐撑着枯枝斜倚天光。

他停在门口,对她低声道:“里头那人,名唤封长越,是我三叔昔年故交,也曾任礼部主事。”

“礼部……”

霍思言眸光闪动。

“赐婚令的落笔之地。”

谢知安点头。

院门吱呀一声,封长越佝偻着身形坐在屋中炭盆旁,面容枯槁,一只眼已盲,声音却出奇清晰:“霍四姑娘,你终于来了。”

霍思言挑眉:“你认识我?”

封长越咳了一声,露出一抹似笑非笑。

“你娘贺氏当年进京为你求名份,一路上被人拦、被人骂,唯有那夜,她跪在我府门口,连夜磕了三百个响头,求我把实情写入礼部副案。”

“可我没敢写。”

霍思言没说话,只缓缓掀起帷帽,眼神一寸寸落在他苍老的脸上。

“你怕谁?”

封长越闭眼,道:“皇族李氏,那桩赐婚之事,不是为了你父,而是为了你娘的嫁妆地。”

“南苑地?”

“更深。”

他咬牙道。

“那片地底下埋着一处前朝密井,藏着当年永和帝出逃的金令,霍定安是李氏远枝,为掩人耳目,才假意娶贺氏,实则图那口井。”

“你娘发觉后,被逼签字转契,隔日落水。”

霍思言闭上眼,片刻后睁开,声音冷得发寒。

“我娘,是被活生生逼死的。”

“他们以为她死了,就能安枕无忧,可我偏偏回来了。”

封长越喉咙一动,却不敢直视她。

“这城中如今都在传你疯了,是邪祟附体。”

“那你信不信……”

她盯着他,唇角微扬。

“再过三日,就有人信,是你在背后煽祸。”

封长越猛地起身说道:“你敢陷我?”

“你害我娘……”

她转身欲走。

“那我便让你死得比她还冷。”

谢知安在后轻轻一笑:“封大人不必太慌,她说的从不只是吓唬。”

同一时刻,霍府西厢。

老太太正与族中几位老者密议。

“思言此女,已然跋扈非常,再纵容,只怕动摇宗法。”

“不如托病送她回外祖家,礼数周全,也保名声。”

老太太拢着手炉,眉眼微垂。

“她是贺氏的独女,南苑旧契已翻,她一旦交到官府,怕我们一个都保不住。”

一名族长低声道:“那就让她病重,这嫁出去便是泼出去的水,莫回头。”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乌鸦拍翅之声。

紧接着,小厮跌跌撞撞奔入。

“老太太不好了!族内霍正尧被人揭出三年前与卢氏私通,现已押入官署!”

众人骇然,老太太身形微晃。

“怎么可能?正尧是赵氏的内侄,那批银票早销了账的。”

“是有人递了密信给京察使,说赵氏旧账牵连官商勾结,账目连通。”

老太太面色铁青,低声骂道:“她下手了。”

一名族老颤声:“那我们怎么办?”

老太太闭目半晌,终道:“族中戒严,传话出去,四姑娘身染旧疾,需静养三月,不得外出。”

“若她再生异动,立刻送至太庙祭祀之地闭户养性。”

而此刻,霍思言正坐在南苑地边的凉亭中,看着眼前那片荒地随风翻动。

小白落在她指间,叼来一纸。

纸上是谢知安写的两行字。

“卢氏账本已交予监察司,宗族内有人已动,赵氏一系将尽。”

霍思言笑了,轻声道:“很好。”

她望着天边残阳如血,呢喃道:“第一笔账,还完了,下一笔,我要去你们的朝堂上,把你们一个个剥皮抽筋。”

她将纸条点燃,灰烬飘落荒草之间。

四姑娘疯了?

不,她只是,终于醒了。

南苑三百亩旧地,眼下早无庄稼,荒草丛生,石碑倾斜,野狐穿林啸鸣。

霍思言着一身夜行衣,脚下无声无息,小白飞在前方,爪中抓着绘制简略的旧地图。

她在草间蹲下,拨开苔藓。

“你说这块地下面,是前朝秘井?”

谢知安站在一旁,手执长剑,淡淡开口:“我三叔当年曾短驻礼部,偶然见过一纸绝密折子,上面写着永和帝三十六口金令,藏于霍氏南苑井下,设双重机关,非血亲不得近。”

霍思言眸光一寒:“霍氏血亲……难怪赐婚要落在我娘头上。”

“她若生下嫡女,那井口便不需再守,只等你长大,自投罗网。”

“这婚,是一场诱捕。”

霍思言起身,从怀中取出封长越留下的旧钥半片,与地图上标记的位置比对,低声道:“这地方,离我娘溺水处,只有三十步。”

她大步走向前方一株枯死的黄桷树,抬脚一踏,泥土松动,竟发出空响。

“这里!”

谢知安上前,挥剑剖开泥层,露出一块铁石盖板,上头布满锈蚀与血渍,中央凹陷一枚凹孔。

霍思言将钥片嵌入,轻轻一旋。

“咔哒。”

铁盖松动,一股湿冷之气扑面而来。

二人合力移开盖板,井口显现。

与其说是井,不如说是一条狭长的地道,向下延伸,石壁两侧竟嵌着淡淡的夜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