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水县一中

走在通往白水县城城关镇的小路上，

两旁葱郁的香樟树漏下稀疏的阳光，

太阳还没完全冒头，

但天地之间已经显出一种雾一般的朦胧，

李家兄弟二人脚步很快，只是李平的脚步有些沉重，

“老三？”

“嗯？”

“咱们学费和杂费真有着落了？”

“我骗你干嘛。”李安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了一沓纸币，里面有一毛两毛五毛的零碎，也有一块两块的“大票子”，真正的大票子一张都不得见，“你数数。”

“咱们瞒着大嫂，大嫂发现了怎么办？”李平数着钱，心里有些不安稳，“咱们俩一个月的学费加杂费都四十多块钱了，爸摔断腿去市里治疗，花了一两千块。四十二块学费抵得上咱们家里几个月的生活费了，家里哪里来的余钱？”

李安搪塞道：“应该是妈找亲戚借的吧？”

“借的，拿什么还？”

“当然我们俩还，你以为呢。这么点钱哪够，咱们要在一中读书，后续还要买作业，铅笔，圆珠笔，还有校服，参加活动的费用。”李安说道，“我算了，咱们俩一学期至少要一百二左右的学费和杂费。”

这些钱，没算错，

暑假兄弟俩在家里的时候都算过很多次，

每次想起这些钱，李平就感觉一块无形的石头压在了心头，

他抿着嘴巴说道：“我算了下，老三，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不交食杂费了，每天走路回家吃，省下这笔钱......”

“不行，来回两个小时，太久了。咱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等回到学校都饿了，哪有力气学习！”李安直接否决了二哥的提议，将他手里的钱抢过来，放进自己的书包里，“咱们不仅要吃食堂，还要吃饱，吃好！”

“老三，你什么时候这么大的主意了？”李平嘟囔着，作为哥哥被弟弟安排了，多少有些不适应，“你之前不还说，不舍得家里花钱，不想读了吗？”

李安义正言辞地画饼：“二哥，知识是这个时代最宝贵的东西，只要我们读了书出来，不管多少个四十块都能挣回来！”

李平皱了皱眉头，这道理他都懂，不过怎么感觉“爹味儿”这么重呢？

李安见说服了二哥，便继续闷头走路，将为数不多的忧虑藏在心底里，

其实更郁闷的事情还像定时炸弹一样埋在后头呢，

上辈子，因为知道借钱给他们兄弟俩上学，张莹莹和妈大吵了一架，

要知道老大李景也只是读完了初中，没上高中就混社会去了，

他们两兄弟凭什么能上高中呢？

一哭二闹三上吊，上辈子兄弟俩只读了一个月，就进入社会了，

他们先是在县城里谋事，后来先后去了GD省，

走南闯北，摸爬滚打，

老二在爸走的2020年回了家，他却一直在外闯荡。

兄弟俩尽管2014年的时候靠着做渔具发家，挣了第一桶金，后面有了一千万的身家，

但在2020年，便是想要倾家荡产，也没有办法留下老头子的性命。

每次想到是因为小时候没有条件读书走了那么长的弯路，没能尽早让老爹的慢性病得好的治疗，李安就会满心的遗憾和后悔。

太阳逐渐升起来，

白水县一中，位于城关镇的东边，

大门藏在一条贩卖古董和古书的街道之内，

古朴简单的大门上是某位乐善好施长者的题字，

旁边立着市重点高中的铁牌子，

很快，这块铁牌子旁边就会多上好几块牌子了，

因为自90年代开始，它就会每年被评为省级重点高中，

甚至2000年以后，开始培养学生在国家级竞赛中获得“金奖”，被省级官媒点名表扬，

要知道作为一个南方县城的高中，每年能够为稳定为清华北大贡献两到五个特别优秀的人才，是多么值得本县人称赞，炫耀的事情！

8：20，白水县一中的门口已经陆续有学生背着包往里走，

同一个初中毕业，熟识的人互相打着招呼，

甚至有人骑着五羊牌二八大杠永久牌等自行车自校门口“呼啸而入”，

不过大多数人脸上都显出浓厚的疲惫，似乎对开学报到的日子并不期待，

少有人像李平李安两兄弟一样，一脸的因为劳热而显出的红晕，眼中装满了对未来的热切向往。

兄弟俩来到高一教学楼前，

在竖起的木牌子张贴的手写班级安排公告板上找到了自己的姓名和班级，

“老三，你在四班啊，听说一中排在前面班的成绩都好。”

“二哥，成绩和分班没什么关系。”

兄弟俩是踩着肩膀下来的，

李平因为迟一年入学的关系，和李安都读高一，

在初中时候，他的成绩就不如自己的弟弟，但差距不是很大，

“我还想能和你同一个班呢，这样中午吃饭，放学回家都方便些。”

李安却浑不在意这些东西：“走吧，早点去班上抢个好位置。”

主要是李平不知道，

在白水县一中班号和成绩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有班级内部的学号和成绩有正相关，成绩越好的同学学号越靠前，

而只有进入班级，看到自己座位安排的时候，才能看到自己的学号。

“860420。”

不高也不低，

李安找到了自己位于中间的位置坐下，

排在前的学霸默不作声，

排在后面的“学渣”默默思忖，如何在起步落后差距较大的情况下“穷追猛打”，

班上来的人还不是很多，同一个学校的都被分班打散了，熟识的人也很少，所以没人说话，

李安观察了一阵，大家都低着头，完全没有和同学交流互动的想法，

他觉得有些无趣，还没到五点，老师还没来，就准备去二哥班里看看。

李安刚起身，便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长发搭在肩上，衬得鹅蛋一般的少女脸颊更有几分青春气息，神似长开了的七仙女，

少女身高在160左右，一双眼睛顾盼神飞似乎在找些什么，如同蝴蝶在鲜花上翩翩起舞，

然而没有找到熟悉的面孔，她便眉眼耷拉下来，看了眼座位表，向李安的方向走来，

“你好，李安？”

还没坐下，少女主动挥手打招呼，一举一动模仿着电视里女明星关之琳的做派，却不招惹人反感，

没办法，谁叫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多少有点“外貌协会”呢。

“你好。”李安也大方说道，“我没记你的名字。”

“我叫黄玉梅，城关镇中学毕业的，喜欢写字唱歌交笔友。”黄玉梅说道，“你呢。”

李安脸上绽放笑容：“我是白杨初级中学毕业的，第一次到城关镇来读书，爱好看书，大家能上一中的应该都爱看书吧。种地算吗？”

“哈哈哈哈，种地，你可真有意思。”黄玉梅笑得眼睛弯弯的，“听说从下面学校来一中的成绩都很好，你学号比我还前，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