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只有西风 北风，哪有东风 南风？

次日清晨，山后空地，寒风微拂，师勖遗体静静安躺于棺中。

曹操凝视着那副冰冷的容颜，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难掩的悲伤与愧疚。他缓缓开口，道：“昨日乃是酒醉，误杀师勖，操深感负罪！师勖乃一代乐师，从此天下再无雅乐矣！”

他轻轻叹息一声，“唉，悔之晚矣！”说罢，他用手背抹去眼角滑落的泪珠。

群臣肃立两侧，他们神色凝重，也不知是为这位才情横溢却早逝的大乐师感到惋惜，亦或是兔死狐悲之感！

曹操转身，从肩上解下那件鲜艳的大红披风，他动作温柔，将披风缓缓铺展开来，小心翼翼地盖在师勖身上，如同给他最后的一份温暖与尊重。

告别仪式渐渐结束，蔡瑁赶紧上前报告曹操：“丞相，水寨之中大小船只均已环环相扣，连锁停当，旌旗战甲，一一齐备，请丞相查阅！”

听闻此言，只见曹操脸上的悲伤瞬间转为振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师勖。

他眼睛一亮，如梦初醒般露出喜色，高声喝道：“众将随我登船，查阅水军！”

此时大江之上，数只战船以铁索相系，彼此牢牢锁住，连缀成一片。

竟仿佛凭空长出了一座座奇崛嶙峋的移动陆岛。

曹操在文武百官簇拥之下，步履沉稳地缓缓行至船头。

他站定于栏边，凝目远眺，只觉胸中豪情如这滔滔江水般澎湃奔涌、难以遏止，嘴角微扬，手抚船栏，高声道：“铁索横江，巨舰如山。此军威所向，天下何城不摧？何敌不破？”

话音落下，四下群臣纷纷躬身，称颂之声如潮水般涌起，激荡着水面的回音，连成一片。

“德珪啊，开始吧”曹操转头吩咐道。

“是！”

蔡瑁手握鲜红令旗，一挥而动，只见张允、文聘、吕虔等数位水军将领立即分赴各自舰船，在波浪间指挥若定。

瞬间，全体战船开始有序运转，各类舰战动作连绵展开：登舟搏斗、弓箭齐发、水兵疾走，一式式水军古法作战尽数展现。浓烈的鼓声与号角声交织着射箭呼喝，此起彼伏响彻江面。

曹操目睹北方兵士稳健立于连锁大船之上，无惧汹涌江波翻滚，不似前日呕吐难受模样；甚至连那骏马亦能自由驰骋于甲板之间，不禁眉开眼笑，大喜异常！

“哈哈哈哈哈！”他情不自禁放声大笑，充满豪迈，“若非上天助我，又安得凤雏妙计乎！”

他猛然一掌重重拍击在冰冷坚硬的船栏上，发出铿锵之声：

“好！看这铁索连舟，果然是渡江踏浪如履平地！纵是荆襄水蛟，江东猛虎，见此连锁战船，亦当肝胆俱裂！”

然而，程昱立于人群之中，眉头却锁得更深了。

他凝望铁索间挤挤挨挨、动弹不得的船只，只觉那坚硬锁链的寒光刺眼无比，竟恍若火舌在眼前跳动。

赶紧快步趋前，声音压得极低：“丞相，战船铁索相连，固然平稳。然则若遇火攻，恐其一时难以散开，不可不防啊！”

曹操微微一笑，神色自得，目光中带着几分自信与镇定，道：“仲德，虽有远虑，亦有未见之处！”

荀攸也看出事有不对，上前帮腔：“仲德之言甚是，丞相何故笑之？”

曹操沉吟片刻，唇边渐露笑意，吩咐道：“来人，取火把来！”

程昱与荀攸对视一眼，不禁眉头紧锁，却未能料到曹操此举的用意。

火炬被人迅速递上船头，只见曹操将火把递到程昱手中，同时微笑道：“仲德，可以此燃火烧我。”

程昱接过火把，只觉手心一热。忽然间，一阵江风吹动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不偏不倚地扑向他面门。他慌忙低头闪避，一时之间动作狼狈至极，引得旁边文武将士忍俊不禁。

曹操赶紧抄过火把，与众将齐声大笑，“哈哈哈哈哈！仲德，如何啊？”

“凡用火攻者，无不借风势。如今正值隆冬时节，不过西风与北风盛行，又岂会有东风、南风乎？”

话音刚落，他目光扫向江面，“我连环大船居于西北之岸，而彼军皆在南岸，若周瑜用火，试问，是烧我战船，还是烧他自己啊？”

众将立即笑声附和，

曹操挥手将手中余烬扔入江水中，那铁索环抱的大船在清冷江水映衬下仍显稳固如山。他神采飞扬，自信满满地说道：“如此浅显之理，我怎会不知？”

荀攸、程昱脸色却渐渐发苦，两人虽表面释然，但仍隐隐存疑，未完全释怀。

“我非轻敌之人，若是在十月小春，仲德之言，我岂会置之不理啊？”曹操见二人面色不虞，以为刚才言语有过，赶紧拍了拍程昱肩膀，柔声安慰道。

蔡瑁在一旁赶紧振臂高呼：“丞相高见，我等不及！”

曹操见众将士齐声附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轻轻点头，道了声“好”，随即示意蔡瑁：“战船落下风帆，依次回寨。随时听候调遣，准备与周瑜决战！”

“丞相必胜！丞相必胜！”整片江面回响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将军们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涨。

一时间欢呼不断。

程昱眉头微蹙，还欲上前再言几句劝谏，却被荀攸急忙拦住。

荀攸神色凝重，道：“君不见昨夜师勖之事乎？”言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哀愁。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叹息出声，

“唉！”

随后缓缓退了下来。

蔡瑁见此情形，目光微转，悄悄向文聘处瞥去。恰巧文聘也正抬眼望向蔡瑁。二人四目相对，眼中瞬间流露出默契与心照不宣的神色，仿佛在无声中交换着深意。

二人皆为荆州人士，对荆州地理与水战习性熟稔于心。尤其知晓冬季虽乍冷，但偶有数日东南风骤起，此时此刻，无人向曹操直言不讳，足见昨夜师勖之事在军中影响之深远。

蔡瑁本就打算在此事之后开始招揽荆州水军众将，今见文聘此等反应，不由得心中暗喜

忽然，有一士兵匆忙上前报告：“丞相，前军发现东吴水军于三江口外水面，与我军对峙！”

曹操轻“嗯？”一声，镇定道：“我有此连环大船，看他周瑜如何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