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角茶话会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白老爷子站在门口，眉毛挑得老高，目光在陆明远和自家孙女之间来回扫视。白锦曦拄着拐杖站在客厅中央，银发乱蓬蓬的，家居服皱巴巴的，活像只被惊醒的猫。而陆明远则僵在原地，手里还拿着刚解下的围裙，一副被抓包的尴尬表情。

“爷爷！“白锦曦的耳尖瞬间红了，“您怎么来了？“

“我孙女腿伤了，来看看都不行？“白老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盒稻香村的点心，眼睛却一直往厨房瞄，“哟，这是准备烛光晚餐呢？“

陆明远迅速将围裙塞到背后：“白老先生好，我是...“

“陆明远嘛，知道知道。“老爷子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锦曦初三那个网友，对吧？“

白锦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爷爷！您怎么...“

“我怎么什么都知道？“老爷子得意地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你爷爷我还没老糊涂呢。“

陆明远轻咳一声，耳根微红：“白老先生，我和白小姐只是...“

“朋友嘛，知道知道。“老爷子笑眯眯地打断他，目光落在厨房里摆好的餐点上，“那是什么？闻着挺香啊。“

陆明远如蒙大赦，赶紧转移话题：“是我准备的brunch...呃，现在应该算下午茶了。如果白老先生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老爷子已经站起身往厨房走，“正好没吃午饭。“

白锦曦拄着拐杖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在爷爷前面拍开他伸向松饼的手：“不行！医生说了您不能吃甜食！“

“就一小块...“

“半块都不行！“白锦曦瞪眼，“上周血糖又超标了，您忘了？“

老爷子悻悻地缩回手，小声嘀咕：“小没良心的，管得比医生还宽...“

陆明远站在一旁，看着祖孙俩斗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样的白锦曦他从未见过——生动，鲜活，甚至有点小霸道，与赛场上那个冷峻的“冰弓女王“判若两人。

“陆同学，“老爷子突然转向他，“你这松饼用的什么配方？看起来和普通的不太一样。“

陆明远回过神来：“加了少量全麦粉和燕麦，糖分减少了30%，用的是代糖。理论上...适合糖尿病患者少量食用。“

老爷子眼睛一亮，白锦曦则惊讶地看着陆明远：“你怎么知道...“

“猜的。“陆明远轻声说，“白老先生这个年纪，血糖问题很常见。“

其实是刚才听到白锦曦的话后临时想的对策，但没必要说出来。

白锦曦的眼神柔和下来：“那...一小块？“

“半块！“老爷子讨价还价。

“四分之一，不能再多了。“白锦曦板着脸，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我去泡茶。“

她转身要去厨房，却被陆明远拦住：“我来吧，你坐着休息。“

白锦曦想反驳，老爷子已经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听人家的，腿都这样了还逞强。“

陆明远快步走进厨房，开始泡茶。他能听到客厅里祖孙俩压低声音的对话：

“这小伙子不错啊，还会做饭...“

“爷爷！您别瞎想...“

“我瞎想什么了？就说人不错也不行？“

陆明远的手抖了一下，热水差点洒出来。他深吸一口气，专注于眼前的工作。白家的茶叶都是顶级货，他小心控制水温和冲泡时间，确保不浪费这上好的龙井。

端着茶盘回到客厅时，白锦曦和老爷子已经坐在落地窗前的茶几旁。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给白锦曦的银发镀上一层金边。她正低头切松饼，侧脸线条柔和而专注。

“茶来了。“陆明远轻声说，将茶杯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谢谢。“白锦曦抬头微笑，那个笑容让陆明远的心跳漏了一拍。

老爷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叉起一小块松饼送进嘴里，眼睛立刻眯成一条缝：“嗯！好吃！陆同学这手艺可以啊，专门学过？“

“今天早上刚学的。“陆明远实话实说。

白锦曦惊讶地抬头：“就为了...“

“嗯。“陆明远简短地应了一声，低头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白锦曦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低头尝了一口松饼。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好吃！比我家厨师做的还好！“

陆明远抿了一口茶，掩饰嘴角的笑意：“谢谢。“

“陆同学，“老爷子一边小口品尝他的“四分之一“松饼，一边状似随意地问，“你和我们家锦曦是怎么认识的来着？网上？“

“爷爷！“白锦曦抗议道，“您不是都知道吗？“

“我知道是我的事，听当事人说是另一回事。“老爷子理直气壮。

陆明远放下茶杯：“是在一个文学论坛。当时白小姐...呃，锦曦发了一篇关于泰戈尔诗歌的帖子，观点很独特，我就私信了她。“

“然后呢？“老爷子眼睛发亮，像个听故事的小孩。

“然后我们发现彼此都喜欢读书，就...聊了起来。“陆明远谨慎地选择着词汇，不想透露太多白锦曦的隐私。

白锦曦接过话头：“他那时候可傻了，半夜三点还在线，就为了讨论一本小说的结局。“

“你也没好到哪去，“陆明远脱口而出，“明明第二天有考试，还非要争论哪个译本更好。“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太亲密了，像是在炫耀他们曾经的关系。但白锦曦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你推荐的译本真的很烂！“

“那是学术公认的最佳译本...“

“公认的也不一定好！你那时还喜欢那种矫情的文风...“

“我什么时候...“

老爷子看着两人斗嘴，笑得像个偷到油的老鼠：“年轻真好啊。“

白锦曦突然意识到什么，耳根又红了，低头猛喝了一口茶。陆明远也安静下来，假装对茶杯上的花纹产生了浓厚兴趣。

“陆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老爷子适时地转移话题。

“家父经营一家小型科技公司，主要做人工智能算法。“陆明远回答。

白锦曦抬起头：“是苏州智远科技吗？“

陆明远惊讶地看着她：“你知道？“

“去年在《科技前沿》杂志上看到过报道。“白锦曦轻描淡写地说，没提她其实收集了所有关于陆明远家庭的公开资料。

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智远科技...是不是去年拿了国家科技进步奖的那个？“

“是的。“陆明远有些意外白老爷子竟也知道。

“不错不错。“老爷子满意地捋着下巴，“书香门第加科技创新，比那些只会炒房的暴发户强多了。“

“爷爷！“白锦曦瞪了他一眼，“您查户口呢？“

“我问问怎么了？“老爷子理直气壮，“人家大老远来给你做饭，我连基本情况都不能了解？“

陆明远赶紧打圆场：“没关系。家父一直教导我，科技应该服务于人。所以我们公司最近也在尝试将AI技术应用到医疗领域，比如糖尿病监测...“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老爷子感兴趣的方向。果然，白老爷子立刻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地讨论起现代医疗技术的优缺点。陆明远认真倾听，时不时提出专业见解，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白锦曦坐在一旁，小口吃着陆明远准备的水果沙拉，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她从未见过爷爷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这么热情，也从未见过陆明远这样侃侃而谈的样子。在课堂上，他是严谨的助教；在演讲台上，他是沉稳的学生代表；而在她记忆中的网络聊天里，他是个温柔耐心的倾听者。现在这个谈吐不凡、举止得体的陆明远，像是所有身份的集合体，又比任何一个都更加...真实。

“锦曦？“陆明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要再来点咖啡吗？“

“啊？哦，好...“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杯子已经空了。

陆明远起身去厨房倒咖啡，老爷子趁机凑到白锦曦耳边：“这孩子不错，比你爸介绍的那些纨绔子弟强多了。“

白锦曦翻了个白眼：“您能不能别一副相亲节目的架势？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朋友能记得你六年前喜欢什么译本？“老爷子嗤之以鼻，“他刚才看你那眼神，跟我当年追你奶奶时一模一样。“

白锦曦正要反驳，陆明远已经端着咖啡回来了。他走路的样子很好看，背挺得笔直却不僵硬，步伐稳健而轻盈。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地板上投下修长的影子。

“谢谢。“白锦曦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陆明远的手，两人同时像触电般缩了一下。

老爷子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品着茶：“陆同学啊，你父母身体都好吧？“

“爷爷！“白锦曦差点把咖啡打翻。

“都很好，谢谢关心。“陆明远镇定地回答，耳尖却红了，“家父前段时间还去爬了黄山。“

“好，好啊。“老爷子笑眯眯的，“身体健康最重要。你看锦曦这丫头，比完赛不知道休息，非要连夜处理文件，结果把腿伤弄复发了...“

“爷爷！“白锦曦这次真的脸红了，“您再说我就把您的茶换成白开水！“

陆明远看着祖孙俩斗嘴，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这样的家庭氛围对他来说很陌生——他的父母都是工作狂，家里永远安静得像图书馆。也许正是这种温暖，才造就了白锦曦独特的魅力，那种在赛场上锋芒毕露，私下却会为爷爷的健康斤斤计较的反差。

“陆明远，“白锦曦突然问他，“你当时为什么选择学经济？“

陆明远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向自己：“一部分是家庭影响，一部分是...个人经历。“

他没有详细说明那段“个人经历“是什么，但白锦曦似乎理解了。她记得六年前聊天时，陆明远曾提过想学经济帮助更多像他父亲那样被资本欺负的小企业家。

“你呢？“陆明远反问，“为什么选择射箭？“

白锦曦歪着头想了想：“一开始是为了复健。我15岁那年...出了点意外，医生建议练习射箭帮助恢复上肢协调性。后来发现挺喜欢的，就坚持下来了。“

她没有提及那场“意外“其实是原著中反派白锦曦遭遇的车祸，也是她穿越过来的契机。陆明远似乎想追问什么，但被老爷子打断了。

“这丫头从小就有主见。“老爷子骄傲地说，“说要去国外学射箭，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说要参加比赛，练到手指磨出血也不喊停。“

“爷爷！“白锦曦羞恼地抗议，“您再说我就...“

“就怎样？把我茶换成白开水？“老爷子得意地晃着茶杯，“说多少次了，威胁要换招才有效。“

陆明远忍不住笑出声，白锦曦瞪了他一眼，自己也笑了。阳光洒在三人之间的茶几上，松饼的甜香混合着龙井的清香，气氛温馨得不像话。

就在这时，白锦曦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立刻变得严肃：“抱歉，我得接这个。“

她拄着拐杖走到阳台接电话，客厅里只剩下陆明远和白老爷子。老爷子慢悠悠地品着茶，突然压低声音：

“陆同学，你老实告诉我，你对我家锦曦...“

“我是认真的。“陆明远没等老爷子问完就回答，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六年前是，现在也是。“

老爷子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好孩子。不过...“他朝阳台方向使了个眼色，“这丫头倔得很，你得有耐心。“

陆明远刚要回答，白锦曦已经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爷爷，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得去一趟。“

“现在？“老爷子皱眉，“你这腿...“

“没事，我让司机来接。“白锦曦已经拿起手机发消息，“陆明远，抱歉，今天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没关系，工作重要。“陆明远站起身，“需要帮忙吗？“

白锦曦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谢谢你的brunch，很好吃。“

阳光照在她脸上，银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陆明远突然想起六年前，她每次道别时都会发一个小猫挥爪的表情。现在她站在他面前，眼中带着同样的不舍，却多了一份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下次，“他听见自己说，“我可以再做。“

白锦曦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笑了：“好。“

老爷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站起身：“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也有个约会！陆同学，麻烦你收拾一下厨房啊，我和锦曦先走了。“

“爷爷！“白锦曦哭笑不得，“您又搞什么...“

“走走走，司机该到了。“老爷子不由分说地拉着孙女往外走，回头对陆明远眨眨眼，“厨房就交给你了，有空常来玩啊！“

门关上前，白锦曦回头看了陆明远一眼，那眼神让他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直到祖孙俩的脚步声消失在电梯里，陆明远才长舒一口气，回到厨房开始收拾。他洗着盘子，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虽然被打断了，但这已经比他想象的最好情况还要好。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陆明远擦干最后一个盘子，轻轻放在架子上，然后拿出手机，给白锦曦发了条消息：

「希望事情顺利。下次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