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仪式化行为

林向芸沉默了下来,上个星期,梁晓斌刚刚融入普校,他不愿意和人相处,同学当中除了班长赵尧尧和他有说过话之外,几乎没有人和他有过交流。

徐逸又道:“我仔仔细细地看了林老师的在群里的反馈,班级里应该只有赵尧尧这个孩子跟他有接触。”

“赵尧尧是班长,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会给梁晓斌介绍一些班级的规章制度和纪律,平时也是她负责收作业。”

“这就难怪了,”徐逸从口袋里取出一打卡片递给林向芸,说,“前几天我正想把孩子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发现了这几张卡片。”

“这是什么?”

林向芸看着手里扑克大小的黄色卡牌,完全不理解。

“黄牌。”

“黄牌?”林向芸细致地端详了这些卡片底下的细微字迹。

【上课上厕所,扣一分】

【上学迟到,扣一分】

……

林向芸数了数,这些卡片足足有二十几张。

林向芸大为吃惊,更觉得自己疏忽大意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赵尧尧是什么时候递给晓斌的。你的意思是晓斌受这些卡片影响,才不去学校的嘛,我去找班主任聊聊,晓斌是特殊小孩,他应该有……”

“林老师!”徐逸打断了林向芸的话说,“我记得你说过,“异类”这个标签对孩子的伤害特别大。如果他在这些小事上申请了特权,我担心,他在学校更会被区别对待了吧。”

林向芸缓缓看向徐逸,怔愣住了。确实如此,她刚刚太着急了,所以没有想到这一点。徐逸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刚开始就以孩子特殊为孩子申请到特权,那么,梁晓斌在孩子中间就会成为一个特殊的人。

而她认为融入普校,把孩子当成普通人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但是,在梁晓斌的心里有自己的规则,他有日常行为的固执,有必须严格遵守的固定作息时间。他坚持要八点半入校,要在上午十点半去一次厕所,连吃肯德基都有他自己制定的先后顺序、特定方式。这些日常行为都是因为他不容许改变的仪式化行为,这就是孤独症小孩经常有的刻板行为。

林向芸看了看金鱼店白墙上悬挂着的时钟,又看了看梁晓斌手腕上戴着的电话手表。

她忽然有了自己的主意,她来到梁晓斌的身边,半屈着身子,问道:“晓斌。老师有办法了。”

梁晓斌没有理睬她,依旧在盯着鱼缸。林向芸再次重复了一句:“老师有办法让你不再收到黄牌了。”

听到这句话,梁晓斌才徐徐转头看向了林向芸。

林向芸故意卖了个关子说:“老师明天送你一个礼物。我们再也不会收到这些卡片。”

徐逸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不知道刚刚哪句话给了她灵感。只见她很是自信地说:“明天依旧早上8点在校门口见,我有办法让孩子8点10分坐在班级里。”

第二天,林向芸早早地就阳光中心小学等候,差不多八点钟,她看到了徐逸的车。

一大一小从车上下来,林向芸打了个招呼后,同梁晓斌道了一声早上好后说:“晓斌,准备和老师一起进入魔法的世界了吗?”

梁晓斌眨巴眨巴一双闪烁的大眼,不解地看着林向芸。

林向芸笑盈盈地说:“我听你舅舅说,你特别喜欢哈利波特。”

这件事,林向芸确实是从徐逸口中得知的,梁晓斌在家里会循环播放哈利波特的八部电影,只有到了睡觉时间,他才会关掉电视。

“哈利波特有一只魔杖,老师呢,也要送你一件带有魔法的礼物。”

她解开了戴在梁晓斌手上的电话手表,小声说:“晓斌从今以后,我们进入小学校门,就不能戴电话手表。不过,我们有别的方式看时间。”

话落,林向芸面不改色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只手表,表盘的背景是霍格沃茨城堡,表带是藏蓝色的,她把手表戴在了梁晓斌的手上说:“踏进学校后,我们的所有时间就得按照这块手表上的时间了。”

“按照这块手表上的时间?”

林向芸用力点头说:“嗯,这是块魔法手表,现在是你的了,进入魔法世界后,晓斌是不是要按照这块手表的时间?”

“哦。”梁晓斌点点头。

徐逸也低头看了看梁晓斌手上的那块手表,很快发现了异常。他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时间,不过八点四分,而那块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是八点二十四分,整整快了二十分钟。

他猛然领悟了林向芸昨天说的那句她会让孩子在8点10分坐在教室的话,她知道改变孩子的刻板行为不是一朝一夕,因此她才想到了这个特别的办法。他内心一动,忽然对眼前这个女人另眼相看了。

“你看现在八点二十四分了,我们得入校了。”

林向芸指引着梁晓斌一起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她边走边回身同徐逸挥挥手,好似在告诉他可以放心,因为她在。

徐逸微微颔首,两周前他还对这位新人老师感到质疑,而今天他却完全放心把梁晓斌交到这个女人的手上。

他目送着那一大一小走远,拨打了徐清的电话,他对着听筒那个忧心忡忡的女人说:“姐,放心吧,他今天终于迈进了校门。”

请假多天的梁晓斌居然来上课了,并且还没有迟到,赵尧尧有点吃惊,班主任韦老师也在课堂上夸了梁晓斌,得到夸奖的梁晓斌变得兴致很高,连朗读课文也很大声。大课间时间,林向芸又把梁晓斌手表取下,重新校对了时间,让他在下课时间去上了厕所。

今天,梁晓斌没有迟到,没有在上课时间去厕所,也没有收到赵尧尧发的“黄牌”。

放学时分,梁晓斌忽然把抽屉里的一张卡递给林向芸看:“林老师,你看,我今天收到的是一张绿牌。”

原来,赵尧尧趁着课间操的时间,把卡片塞到梁晓斌的课桌里。她看了看那张绿色卡纸上写的字:加油!+2分!

林向芸噗嗤一笑,晃了晃梁晓斌手腕上的手表说:“这都归于魔法手表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