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书房里点着煤油灯,羊皮纸上的字迹在光晕中晃动。
西奥多靠在真皮椅上,手里转着支钢笔,勒托趴在他的脚边,尾巴不时扫过身下的波斯地毯。
“亨利管家在查特斯堡开展的业务怎么样?”西奥多开口,“每个月能挣多少?”
兰德翻开账本,烛光映在他的眼中:“查特斯堡的矿工人数稳定在三千左右,药品和朗姆酒是硬性需求。奎宁片每片卖一先令,成本只有两便士;朗姆酒每瓶五先令,从布里斯班进货只要一英镑六瓶。”
他用指尖指着账簿上的数字:“除去运输、关税和日常贿赂打通关节,药品的利润率超过400%,酒类接近300%。上个月总共卖出奎宁两千片,朗姆酒四百瓶,加上止痛药和绷带,净利润约三百多英镑。“
西奥多默默的在心里算了笔账,满意的吹了声口哨:“这势头,都快赶上羊毛赚的钱了。”
他从二楼看向远处的木屋,华工们热闹的聚在篝火旁,身影被火光拉得很长。
“亨利没有为难那些矿工吧?”西奥多问道。
“没有的,亨利管家也对查特斯堡矿工的待遇很是同情,基础的药物和食物只比市场价高一成多,在成本和运输价格上略赚一点罢了。”兰德回答的很是干脆。
西奥多盘算着手中的钱,他在布里斯班的那三个月里,给伦敦发去电报,用殖民地的折扣买下了伦敦的两艘800吨中型蒸汽货船,分别是“黑天鹅”号和“黑珍珠”号,一共花了一万八千英镑。
这笔钱在这时是一笔巨款,让西奥多无比心痛,但是购买这两艘轮船是必要的,将来封地里的铜矿产出的铜矿石需要运输、商队需要开辟多元的货物运输路线、也可以租赁给他人运输货物、空船回来时还可以运输搭载英国的工业品和殖民地的稀缺物资、上面挂的英国国旗还能豁免政府收取的15%过境税。
好处这么多,这是一件利在千秋,只短暂亏了西奥多钱包的决定。
再者,殖民级蒸汽货船在伦敦资本市场被视为优质抵押品,单船可融资8000英镑左右。
蒸汽货船也可临时改装为武装商船:加装旋转炮架后可搭载2门7磅舰炮,无论是袭击或是镇压叛乱都很好用。属于是澳洲版的“既可对镜帖花黄,亦可铁甲披寒光”了。
几天后的清晨,封地内的勘探队传来了好消息,西奥多马不停蹄的带着兰德和十余名护卫前往了封地。
封地中的铜矿勘探完成了,铜矿的储量惊人。
天朗气清,清晨的埃尔多拉领浸在清澈的阳光里,湛蓝的天幕上飘着几缕游丝般的白云,像是被随手揉皱又展开的棉絮。风从溪流方向吹来,带来几丝清凉。
“阁下,前方五百米就是铜矿脉的露头。”兰德压低声音说道。十余名护卫间错的将西奥多护卫其中,枪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草丛丛,防止突然的野狗或毒蛇出没。
勘探队的帐篷里飘出煮咖啡的香气,混着铅笔在羊皮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西奥多下马,撩开帆布门帘进入时,一股烟草和酒味扑面而来。皇家勘探队的首席工程师迈克正趴在桌子上比划着什么。
“哦,我亲爱的考珀阁下,你的到来真是让这里都闪闪发光。”迈克见到西奥多的到来非常热情,上来就对他张开了手作势拥抱。
西奥多对他第一次见面的热情明显有些不适应,连忙握住了他的手握手。
迈克还想再抱,但是看到同样进来的兰德,他的脸色越加冷峻。还是讪讪的放下了胳膊。
“哦,我的上帝啊,阁下您真是走了大运,天晓得多么大的铜矿被你的封地占据了。啊,只可惜空有宝山,但是运不出去。”迈克喋喋不休的挥舞着地图,西奥多完全插不上话。
不仅插不上话,还被噎了一下。“这么大的铜矿如果在查特斯堡附近,我都不敢想那帮伦敦的大老爷们会变得多么开朗。”迈克的嘴仿佛天生是来得罪人的。
西奥多不想再忍了,伸手做制止状,面带礼节性的微笑:“亲爱的迈克先生,言归正传,不如让我们讨论下这次勘探的结果?”
“哦,是的结果,哦,天呐,瞧瞧我都忘了什么,这些可爱的小东西。”迈克在西奥多的脸上笑容消失之前终于进入了正轨。
“好吧,西奥多先生,2.06%!”威尔逊尖叫着,同时递来检测报告,地图卷成筒,挥舞着指向纸上的数字,“这居然是目前包括这段矿脉的许多矿脉的质量,其他的绝大多数都超过了1%,主矿脉的一段甚至达到了6%左右!况且这种储量,至少占据昆士兰的一半,啊,感谢我主的仁慈吧,这简直是上帝赋予的奇迹。”
西奥多礼貌性的假笑在看见了检测报告上的储量和铜矿品质后迅速的变得真实起来,兰德的脸也不再冷若冰霜。
迈克热情的招呼西奥多出帐篷:“哦,亲爱的,运输是你们最大难题。”迈克指着远处的山丘,“这里到汤斯维尔港,你用牛车运输,成本会吃掉三成利润。”西奥多掀开帐篷侧帘,闻言喜意渐渐褪去。
远处的勘探队员们正在架设经纬仪,汗水顺着脊背在衬衫上画出深色的地图。
突然传来惊呼,一名勘探队员踉跄着后退,手中的地质锤掉在地上。西奥多循声看去,一条棕黄色的太攀蛇正从岩石缝中滑出,三角形的脑袋随着呼吸来回摆动,不时吐着信子。
“别动!”兰德喊道,并立刻用步枪瞄准射击,太攀蛇应声而倒,迈克倒是面露崇拜:“真是英勇,哦,上帝在上,他简直是阿波罗在世。”
西奥多神情古怪,兰德如果是光明神,他就要节制天下兵马,完成种花家的大一统执念了。
封地内铜矿的这个数据,就连西奥多也有些震惊,他当然在爱尔丁堡的时候就知道埃尔多拉领有铜矿和金矿,不然也不会抛弃别的殖民地,选择了昆士兰的埃尔多拉领。
但是当时也就是粗略的知道大概,具体的,无论是他还是布坎南家族都不清楚。
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关键还是在于,这些铜矿怎么处理?如何开采这些矿脉,如何销售铜矿。
原本的西奥多想从英国购置反射炉与高炉等设备,建立炼铜厂,再远销海外,将赚附加值的机会占为己有。
可经过这些日子的勘探和收集的详细数据,他的封地附近没有大型煤矿,小型的只够日常所需。
距离他封地和玫瑰溪牧场最近的是鲍文盆地的大煤矿,直线距离八百多公里,实际距离只会更远。
在经过简单的计算后,仅仅是预估直接输出铜矿的收入和建立炼铜厂后的输出成品的成本,西奥多就果断放弃了建立炼钢厂的这个想法。
不是他不想,实在是条件不允许啊。好在身为昆士兰最大的铜矿主,仅凭出口矿石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只是……西奥多想起1865年《昆士兰矿业法》,心头的阴霾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