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旧识

“大王雄姿伟岸，胆魄冲霄，无妖能比，只稍展雄风，群妖便纳头来降，真乃妖王中的妖王！”

蔡逸哲言辞恳切，极尽赞美。

“嗯，且去当值吧。”

黄风怪眼皮微垂，看似不耐地挥了挥爪，只是眼角微眯、眉梢舒展，言语间的寒意也悄然化开了些许。

蔡逸哲心中了然。

此妖越是心虚胆怯，便越需这等虚名壮胆！

当晚，点卯完毕。

豹子头又来请蔡逸哲喝酒。

“昨日贤弟舍身请援，恩同再造，本该昨日登门，又恐扰了贤弟疗伤，今日琐事繁杂，又拖至此时，请受兄长一拜。”

豹子头竟俯身向着蔡逸哲深深一拜！

蔡逸哲疾步上前搀扶。

“兄长言重了！为兄报仇，小弟分内之事！”

“为兄见贤弟赤手空拳，日后厮杀恐吃大亏，今有一宝剑奉上。”

豹子头直起身，自怀中郑重捧出一柄三尺青锋。

剑身寒光流转，锋芒迫人，屈指轻弹，清越龙吟久久不绝。

“这剑是……”

“此乃……亡兄遗剑。”豹子头目光沉痛，“乃寒潭幽铁打造，今报贤弟之恩，特此转赠，还望贤弟莫要推辞！”

蔡逸哲双爪将剑接过。

随手一挥，便有破空锐啸，剑锋森寒，确非凡品。

法力灌注，剑身嗡鸣应和，射出尺许青光。

“当年我兄弟刀剑双绝，方圆百里谁人不晓？而今……”

豹子头望着剑光潋滟，长叹一声。

“谢兄长厚赐！”

蔡逸哲顿时收剑，面容肃穆。

“此乃兄长剑法心得，一并赠与贤弟。”

豹子头又递过一卷古朴兽皮。

蔡逸哲双爪接过，准备回去研究。

他有六条腿爪，皆如臂使指，除两前爪持棍外，余者皆空手。

此剑虽比不上玲珑倾天棍那般神兵，却也锋锐，背于身后，倒真显出几分蚊剑仙气度。

也算增添一种制敌手段。

“上酒！今日定与贤弟一醉方休！”

豹子头瓮声一喝，将愁绪压下。

顿时有一化形小妖连忙上前斟酒。

“咦？”

蔡逸哲目光落在斟酒小妖身上，顿感意外。

这竟是那日同来投奔的狐狸精，叫什么如烟儿！

当日她妖娆妩媚，脂粉飘香，声如蜜糖，一心欲攀附黄风怪为妃来着。

此刻却是一身油腻皂衣，瑟缩发抖，发梢还带着些焦糊痕迹。

“贤弟？可是这厮冲撞了你？”

豹子头环眼一瞪，蒲扇般的爪子扬起，骇得如烟儿扑通跪倒，连声告饶。

好大的威风啊！

“兄长且慢！”

蔡逸哲不及多想，连忙喝住：“此乃小弟旧识，当日同路而来，也算有缘。只是不解她如何落得这般模样？”

“原来是贤弟故人！”

豹子头收了怒容，浑不在意道。

“此妖手无缚鸡之力，厮杀稀松，便打发去灶下烧火打杂了。”

“小弟欲将她收入麾下，换个差事，兄长可否行个方便？”

“自家兄弟，何须多言！”

豹子头大手一挥，对如烟儿喝道，“听着！往后你便听蚊头领差遣！”

蔡逸哲转向如烟儿：“你明日不必烧火了，收拾一下，去洞口负责登记造册，暂领小头目之职。”

这豹子头当真埋没妖才，让八面玲珑的狐狸精做前台，岂不强过烧火做饭千百倍。

“谢蚊头领再造之恩！如烟儿定当尽心竭力！”

狐妖惊喜交加，娇声答谢，侍立在一旁愈发恭谨。

酒宴再续，二妖又是一场大醉。

如烟儿主动搀扶蔡逸哲回洞，姿态柔顺。

甫一进洞，如烟儿便轻咬唇瓣，眼波流转，最后猛地一咬银牙，小手竟悄然搭上衣带。

“且慢！你这是作甚？”

“如烟儿年方二八，尚未婚配，今得蚊头领提拔，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她声音渐小，水汪汪的眼眸悄悄打量蔡逸哲脸色。

可惜，蔡逸哲没脸。

好家伙，美妖计？

蔡逸哲不为所动。

“莫要多想，本头领是不想埋没妖才。”

如烟儿闻言，脸上媚态如潮水褪去，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郑重敛衽。

“烟儿此后，唯头领马首是瞻。”

旋即，又露出些狡黠：“头领许是累了吧，烟儿擅长推拿松骨……”

蔡逸哲盘坐床上，摆摆手。

“改日吧。”

……

大厅蛇姥姥骸骨缝隙间，一只微不可察的蚊子复眼幽光闪烁，冷冷注视了半天。

嗯，这次豹子头没去找黄风怪……

翌日。

如烟儿早早恭候在蔡逸哲洞外。

蔡逸哲领她至招妖处，当众吩咐小妖听其调遣。

见平日跋扈的熊妖、狼妖对她恭敬唱喏，狐妖眼中异彩连连，将腰板挺直了些，暗下决心定要报答头领恩情。

安排妥当，蔡逸哲返回扩建中的洞府。

冬月将至，小妖们的叮当凿击声更显急促。

恰逢黄风怪从内洞出来，蔡逸哲上前见礼。

如今他法力精进，又身兼要职，且又颇能把话说进黄风怪心坎里，故此二者氛围已大为缓和。

只是最近黄风怪总是面漏疲色，见他心情不好，蔡逸哲赶紧找个由头走开。

“别闲着！快干，耽误了工期，吃不了兜着走。”

一只顶着硕大狗头的化形狗妖小头目，挥舞着皮鞭，耀武扬威，不停吆喝着。

“长官，俺太累了，让俺歇一会儿吧。”

“想偷懒？皮痒了吧？！”

只见狗妖挥舞皮鞭，咻咻破空，狠狠抽向瘫坐在地的一头小牛精！

啪！

一只纤细却稳如磐石的蚊爪凌空握住鞭梢！

任那狗妖如何拉扯，鞭子都纹丝不动！

“哪个不长眼……”

狗妖暴怒回头，对上蔡逸哲冰冷复眼的瞬间，浑身肥肉一哆嗦，顺势滑跪在地，磕头如捣蒜。

“蚊头领饶命！小的瞎了眼！小的该死！”

“小头目免了，滚去挖洞！”

“是！是！”

狗妖夹着尾巴一溜烟儿跑了。

打发了狗妖，蔡逸哲落在那小牛精身前，将其轻轻扶起。

小牛精无精打采，满身灰土石屑，前蹄上更有几道深可见骨的皲裂缝隙，渗出的鲜红裹着污浊石粉滴落，露出下面黑褐色的血斑。

正是曾与蔡逸哲一块上山的牛旋风！

牛旋风抬起脸，满是疲惫的眼中迸出惊喜，只是牛嘴翕动，却发不出声。

最终，他的态度恭敬起来，叫道。

“蚊头领……”

蔡逸哲闻言，如坠幽潭，忍不住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