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屠龙的刀与铸刀的人【日万】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在吴建国那句“立个军令状”之后就凝固了。

当林默说出“第四个月，我们可以进行第一次点火实验”时，这块凝固的空气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引爆。

秦队长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四个月，一百二十天。

从一张草图，到一个能挑战物理学边界的神器……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这是彻头彻尾的疯狂。

然而，在场另外三个人，脸上却都没有任何“疯狂”的表情。

钱振华是理所当然的平静，仿佛林默说的只是“四个月后我们去吃顿饭”；吴建国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绝，他已经将自己和这个疯狂的计划绑死在了一起；而林默，他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云淡风轻，那股仿佛能压垮泰山的内在精神压力，在军令状立下的瞬间，被他完美地锁回了内心最深处。

“好。”

吴建国第三次说出这个字。这一次，没有拍大腿的豪迈，只有一种将整个国家未来扛在肩上的沉重。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那台红色外壳的保密电话，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老吴？这么晚了，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同样沉稳的声音。

“启动‘磐石’预案，最高绝密等级。”吴建国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不带一丝感情，像一块冰冷的钢铁。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

“……你确定？那个‘盒子’一旦开启，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确定。”吴建国斩钉截铁。

“我需要一个绝对干净的‘盒子’，坐标和启用权限，我会在十五分钟内通过加密通道发给你。从现在开始，除了你我，以及我指定的最高权限负责人，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明白。”对方没有再问，只回了两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雷厉风行，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秦队长在一旁听得心头剧震。他隐约猜到了那个“磐令石”和“盒子”是什么。

那是国家为应对最极端情况，比如外星文明接触或末日危机，而准备的最高等级的战略安全设施之一。

启用它，意味着一场不亚于战争的行动已经秘密开始。

打完电话，吴建国看向林默，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基地的事情解决了，天亮之前，你和钱老就可以拎包入住。但那四个老滑头……”

他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头疼的表情：

“那几个家伙，一个个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光靠一纸任命书去压他们，我怕他们当场就能把文件撕了，指着我的鼻子骂娘。”

他看着林默，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在认真请教：

“你小子鬼点子多，手上……有没有他们什么‘把柄’？”

“把柄没有。”林默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洞悉人性的智慧。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门’。吴主任，您只需要找到对的钥匙，去开对的锁。”

“哦？”吴建国来了兴趣。

“据我所知，”林默慢条斯理地说道。

“搞量子通信的那位陈院士，一生所求，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名字写进教科书，流芳百世。这是‘名’。”

“搞超导材料的周老，早年跟国外资本有过节，一直想在商业上把对方彻底打垮。这是‘利’。”

“搞高能粒子对撞的李教授，是个纯粹的科学疯子，他毕生的梦想就是找到一种全新的粒子。这是‘痴’。”

“还有最后一位，搞航空发动机的张总工，他这辈子最大的心结，就是当年我们因为技术和材料所限，下马的那个‘昆仑’发动机项目。这是‘憾’。”

林默每说出一个字，吴建国的眼睛就亮一分。

他震惊地发现，这个年轻人对那几位国宝的了解，竟然比他这个在圈子里混了几十年的人还要深刻、透彻！

“为名者，许他青史留名；为利者，助他扬眉吐气；为痴者，给他看到神迹的希望；为憾者，给他弥补遗憾的机会。”

林默看着吴建国，总结道：

“我们的【补天计划】，恰好能把这四把钥匙，一次性全都递给他们。您说，他们是接，还是不接？”

吴建国怔怔地看着林默，许久，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属于“同谋者”的笑容。

“好小子……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是你了。”他站起身，拍了拍秦队长的肩膀。

“小秦，你留在这里，负责林默同志和钱老的一切安保与联络事宜。我，现在就回京城，去敲那几扇老家伙的门！”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背影里充满了“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绝。

屋子里，只剩下了林默、钱振华和秦队长三人。

“林……林主任。”秦队长还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那，我们现在？”

“不急。”林默微笑着看向一直沉默的钱振华。

“现在，轮到我们了。”

钱振华也从那张长凳上站了起来，他走到那块写满了天书般公式与草图的黑板前，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

“小子，牛皮吹出去了。”他用那半截粉笔敲了敲黑板，“现在，第一步做什么？”

“第一步，穷举。”林默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深邃。

“在基地建成，设备进场之前，我们有一个月左右的窗口期。利用这个时间，我们要用您的大脑，完成‘初始机’核心约束场模型的初步筛选，将理论可能性从上亿种，缩减到一万种以内。”

他看向钱振华，语气无比认真：

“所以，我需要一份清单。一份构建您整个引力孤子理论所需要的最基础的‘宇宙常数’和‘初始变量’的清单。越详细越好，任何一个您认为可能产生影响的参数，都不能漏掉。”

钱振华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才是做大事的样子。好高骛远，不如脚踏实地。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身，拿起粉笔，在那块黑板的另一侧，开始奋笔疾书。

一个个熟悉的物理学符号，一个个陌生的自定义变量，从他干瘦的手中流淌出来，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和美感，仿佛在构建一个全新的宇宙。

林默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的瞳孔深处，无数的数据流正在以人眼无法察觉的速度疯狂闪烁。

秦队长看着这一老一少的背影，看着那块即将被写满的黑板，忽然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一个伟大时代的开端。

窗外，夜色依旧浓重。

但房间里，已经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