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画地为牢

旭日东升,朝阳似火。

无量观。

“能否不去?”

“不能。”

“师兄一旦下山,你亲爱的小师弟怎么办?”

“师弟多虑了,师兄以前也经常下山,这回无非时间长些而已。”

“我担心饿死啊!”

“师弟此言差矣!师兄已与山下镇里的周记米铺约好,也已支付一年费用,他们每月派人上山一趟,送来柴米油盐。”

陷入沉默。

长相秀气、年方十六的小道士陆尘,双手抓住一青年道士的衣袖,颇为不舍。

青年道士背负长剑,腰间挂一尺许高的青色葫芦。

他好似受不了陆尘的凝视,不着痕迹的抓紧葫芦,这才又道:“师弟啊,五年前,楚州遭遇妖魔围城,师父受邀下山,除魔卫道;四年前,大师兄下山;之后三年,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陆续下山,至今杳无音讯,我想打探他们的消息。”

“师弟放心,短则三月,长则半年,师兄必定回来。”

陆尘吐槽道:“师父和师兄们下山前,和你说的一样。”

青年道士顿时噎住。

陆尘见状,松开青年道士的衣袖,灿然一笑,“不瞒师兄,其实我也很想念师父,找到师父后,赶紧来封书信。”

宋源松了口气,“那是自然。师弟好生看守道观,待我寻得众位师兄和师父,马上返回。”

“师兄,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宋源很是无奈,“说吧!”

陆尘深吸口气,语气古怪,“在师兄心中,我是不是妖魔?”

宋源听得一怔,抓住葫芦的手轻微颤抖几下。

沉吟半响,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师弟,十六年前,你尚在襁褓中,被丢弃在无量观门前。既能进入无量观,说明你绝非妖魔。师兄同样相信,你不是妖魔。”

陆尘摊手:“但是,我不能长时间离开。”

“此事的确不好解释。不过古往今来,从未有妖魔能穿过神之屏障,且妖魔嗜血暴虐,杀戮成性,而小师弟聪慧善良,自然不是妖魔。”

宋源说着,拍拍陆尘的肩膀。

“十几年前,你不能踏出无量观半步,如今则可离开一天一夜,相信用不了多久,必能完全下山,去游历大乾王朝。”

此言即出,他的右手抹过酒葫芦,掌心出现两只巴掌大的酒杯。

尽管杯中早已盛满液体,却没有一滴撒出来。

宋源将酒杯递来,“师弟,喝完这杯酒,师兄这就去了。”

陆尘看看何青山,瞧瞧酒杯,露出几分揶揄之色。

“师兄,你想去就去,践行酒就算了。以你的酒量喝完这杯,明天都走不了。”

宋源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收起酒杯,转身便走。

实在被陆尘打击到了。

陆尘紧追几步,来到道观外。

宋源修炼有成,又是下山路,因此速度飞快,转眼只剩一枚黑点。

陆尘望着山路,目中闪过些许忧虑。他总觉得何青山此次下山,必定危机重重,九死一生。

一念到此,他将双手隆在嘴边,撑起巴掌,对着山下大吼。

“师兄,虽然因为功法缘故,你必须喝酒,但是你酒量浅,平时千万别乱喝啊!生死事小,失身事大。”

陆尘看似洒脱,吼完这句话,眼圈却是红了。

穿越来此,已有十六年。

这些年来,他和师父以及众位师兄朝夕相处,感情极深。如今师兄们相继下山,山上只剩一人,终究有些纠结。

半响后,陆尘收回心神,环视周围。

整座无量观正被一层巨大的能量罩笼罩,那能量罩厚三尺,形如锅盖,散发着无比绚丽的九色光芒。

这,便是宋源口中的神之屏障。

在此方世界,神之屏障极其玄妙。

任凭修为再高都无法触摸,也不能用眼睛或神识发现。

唯有出现妖魔,通过妖魔反应确定其存在。

至于它为何存在?

何时开始存在?

会不会消失?

同样无人知晓。

比如陆尘的师父和五位师兄,他们在无量山修炼十几上百年,修为精深无比,却始终没有觉察到无量观的特殊。

陆尘则是唯一的例外。

在襁褓中清醒的第一时间,他就看到了笼罩无量观的神之屏障。

如梦如幻,流转不息;极其玄妙,极其绚丽。

“神之屏障,到底是什么?”

陆尘喃喃自语,似在询问。

可惜,无人给他答案。

既然找不到答案,他倒也丝毫不纠结,随即返回道观。

无量观地处山腰,占地面积不大。

自正门进入,当先为正殿。

正殿左侧为偏殿,供奉无量观祖师。

右侧则是陆尘平时修行之所,兼抽签卜卦,出售香烛。

穿过正殿旁边的走廊,是弟子们日常居住的后院。

后院共有六间房,厨房里满水满米,储藏室堆满木柴。

哪怕无人上山,也足以支撑半年。

在后院和正殿之间,开垦着半亩菜地,此时,菜地里的青苗已尺许高,一月即可成熟。

进入正殿,陆尘点燃一柱拇指粗的轻香,恭恭敬敬扎在香案上。

“道祖在上,愿五师兄早日归来。”

说着,他仰头望向道祖塑像。

毕竟位于不同世界,无量观供奉的并非三清,而是鸿蒙道祖。

那是一位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老道士。

给道祖上香结束,他又来到左殿,给无量观祖师上香。

做完这些,陆尘找来扫帚,开始打扫道观。

一般情况下,只需三天打扫一次。

忙碌大半时辰,他收起扫帚,前往右殿。接下来一段时间,除了修炼,他决定摆烂,除非彻底看不下去。

进入右殿。

陆尘刚在修炼的蒲团落座,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抬头看去,不禁叹了口气。

此时,正有一名身材瘦削的少年进来。

那少年大概十五六岁,和陆尘年岁相仿,穿着破旧短衫,脚下草鞋也早已磨烂。他背着弓箭,脸上有两道新鲜伤疤,明显刚受伤不久。

少年进门后,径直转向左边。

那里有一张香案,香案中间摆放着一只用青竹做成的签筒。

签筒翠绿欲滴,边缘犹自残留着两片叶子。

在陆尘注视下,少年先从怀里取出一只用麻布和树叶做成的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有一漆黑的不知名团子,另有一块兽肉。

兽肉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还算新鲜。

少年咽了口吐沫,将兽肉小心翼翼的放在香案上,接着,他收起包裹,双手捧起签筒,满脸虔诚,开始摇晃。

“道祖在上,愿爹爹早日归来。”

虽是不同身份,他的祈求却和陆尘一模一样。

须臾。

一枚竹签掉在地上。

少年放下签筒,捡起竹签。

随即,他来到陆尘面前,递上竹签,一躬到底。

“请道长为小子解签。”

陆尘接过竹签,问道:“这是第几天?”

“第33天。”

陆尘点头,望向竹签顶端,眉宇微蹙。

“果然,还是下下签!”

***

更新时间,中午12点、晚11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