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

楚云浅做过一个梦,在一个看起来像山洞的地方,顶端悬挂着许多白色的幔纱,穿过这层纱,模模糊糊的山洞中间似乎有一块巨大的冰,晶莹剔透的冰似乎是被人精心雕刻过,冰里封存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楚云浅想要看清女子的长相,却发现那女子竟没有脸,血淋淋的空洞感瞬间席卷了楚云浅全身,他一动也动不了,手上开始莫名传来一股黏腻腻的血腥气,楚云浅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手上竟全是一片猩红,她害怕的捂住脸,却只摸到了一片粘腻的血泥…

清晨,楚家大院的大小姐楚云浅眨着睡眼从闺房中走出,春天曦微的晨光,透过梧桐树洒在屋檐上显得格外柔美,这个梦楚云浅不是第一次做了,每次醒来,额头上总沁出一头细汗。楚云浅趴在木栏上看着院里的下人忙上忙下的,想起来今天是妹妹楚云深及笄的日子,草草的梳洗打扮后,楚云浅来到后院里,果不其然,小妹气愤地正在拿着柳枝拍打水面,楚家二位小姐自小在后院长大,最是喜欢这片湖,从小到大,楚云深只要受了委屈就会来到老柳树下向湖倾诉。

注意到姐姐来了,楚云深将手中的柳枝抛向湖里,郁闷地问楚云浅:“姐姐,我实在不明白那时家小子有什么好的?爹娘是傻了吗?为什么一定要你嫁去?!”楚云浅宠溺地揉揉了妹妹的头,想起来时家那位公子,其实她也就与时公子见过一面,那天她去茶馆听书,却意外见到一位秀气文弱的公子在对面文斋窗边看书,少年恬静的模样引得楚云浅入神,向侍女小荷打听过后才知道那是时家的公子,虽是只见了一面,可那温文尔雅的气质却一直使她久久难以忘怀。

正院里,一箱箱珠宝金银往楚府门里送,来往的宾客向楚家老爷送上祝福,“楚云浅小姐本就到了出嫁的年纪,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正逢时家少爷击退敌军,又是圣上赐婚,可谓喜上加喜。"“楚云深小姐及笄长相可人,楚云浅小姐又与常胜将军结亲,实在是可喜可贺。”楚老爷一一回谢,眉毛都要喜得飞到脑后了。

楚夫人在后房内郁闷地将雪白的梨花插入花瓶,尚且不提时家的大公子常年出征不归家,那位二公子更是羸弱不堪,到现在还是个药罐子。况且,楚云浅的心意如何在圣上赐婚的条件下就显得不值一提。

房内,楚云深长发如墨披散着,侍女小莲在为她梳妆,楚云深刚刚十五,脸蛋像一颗刚成熟不久的樱桃,红润润的,软软的小脸上满是不满,“小莲,你说为什么女子到了一定年纪一定要嫁人呢?”沉顿了一会儿,小莲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听到一声委屈的要哭了的奶音"我不想姐姐离开我......"小莲温柔地蹲下身子,看着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的楚云深可怜兮兮的样子,笑着说:“二小姐,大小姐要嫁的人可不是一般人,时家这位大公子战功赫赫,勇猛无双,以后定能保护大小姐的”小莲为楚云深擦干泪水,将楚云深的长发用笄冠起,刚为楚云深梳洗好,楚夫人就在门口催着楚云深要去正堂了。

楚云浅在正堂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只觉得这场及笄礼很盛大,楚府这些年从商赚了不少,除了皇亲国戚楚府算是南国第二富,楚家二小姐及笄,许多人都想从中谋个眼熟。听着一声声的祝福恭维,楚云浅突然见到一身白衣从眼前晃过,躲过父母的视线,楚云浅看着那一身白衣向长亭走去,好奇心作怪,楚云浅在后面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因为今天是二小姐成人礼,所以长亭基本没有什么人,风吹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画眉停在竹枝上歪着头看着这一男一女,喳喳叫两声后便向竹林深处飞去,男子走到亭子里便停了下来,亭子里还有一个人,只是离得太远了,楚云浅看不清他的长相,借着风楚云浅隐隐约约听到一句“默影,务必保护好楚家二位小姐,切误让他得逞。”楚云浅嗅到一股危机感,想趁谈话结束走掉,可很快地,那个白衣公子就皱着眉头盯着躲柱子后的楚云浅,楚云浅一阵尴尬,只能姗姗的从柱子后走出,“公子实在不巧,我昨日有个发簪掉在这了,今日我来寻,恰逢公子在这,打扰公子了。”男子注视着眼前一身青衣,云鬓玉钗的楚云浅,白衣的他与楚云浅站在一起旁人看来倒像是一对佳偶,楚云浅满脸紧张求放过,内心祈求他不要追究自己是否听到了不该听到的。

男子缓开眉头,眼尾不自觉的弯了弯,配上他那双满含秋水的眼睛,令楚云浅有那么一刻晃了神,也就是离得近了,也才发觉这男子当真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眉目如画,姿容似雪。”一时之间竟也忘了自己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不,姑娘并没有打扰到我,是我耽误了姑娘才是”男子顿了顿,“姑娘,我帮你找簪子吧,就当作为赔罪了”楚云浅看着那认真的眼神,为自己撒的谎觉得心慌,摆摆手,急忙岔开话题“不用啦,不用啦,诶?公子,你是不是经常去忆安书斋看书啊?我在书斋对面的茶馆见过你一次。”男子笑的更深了,“那日确实见过姑娘一次,姑娘是喜欢喝银尖吗?”银尖是南国的四大茶叶之一,以其茶香浓郁,茶味淡而悠长得名,虽是四大茶叶之一,却是平常百姓人人都喝得起的茶叶,正是因为南国的环境适宜银尖生长,所以在四大茶叶的价格中,银尖是最亲民的。楚云浅眨了眨眼,俏皮的问道“难道公子不喜欢吗?银尖在茶馆,可是被点的最多的茶!”楚云浅折了一段竹枝,趴在木栏上,湖水被竹枝撩出了一道道微波。男子苦涩的注视着湖里的波纹,嘴里轻喃“喜欢?那也要有选择的权利吧”楚云浅在水面上画出了一个又一个圆,“嗯?你怎么不说话呢?”等楚云浅转过身来,身后的人早就离开了。

楚云深的及笄礼在宾客权贵的热闹中结束,却唯独一直没有见到被圣上赐婚的那位时家大公子。夜深,乌云遮了那轮圆月,院里的梧桐树上却立满了乌鸦,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乌鸦漫天震耳的叫声,惊得后院的黄狗狂吠了起来。院里守夜的下人挥舞着火把驱赶乌鸦,可乌鸦密密麻麻地围着梧桐树不肯离开,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它们,仆人将火把照向梧桐树,顿时,一声惊恐的叫声响彻了楚府。楚云浅唤来侍女小荷,漆黑的房间随着火光跳动逐渐明亮,楚云浅僵硬地坐在床头,长发散乱的披在双肩,素白的寝衣被细汗濡湿,一双晶莹的眸子满是不安“小荷,你快去看看什么情况?”待小荷走后,楚云浅缓缓张开紧攥的右手,手心里静静躺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打开后,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楚府有难!

小荷出来的时候撞见了小莲,两人一起向楼下走去,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失了魂的守夜人,整个院子安静的异常,乌鸦也散了群,只剩几只立在树梢上,眼睛幽幽的发着寒光,透过稀弱的两盏灯光,隐隐看到有个什么长条状的在风中摇荡。